夜半,寒风打着卷,又湿又冷的扑到何树身上,远处璀璨夺目的霓虹闪着光芒,他站在台阶下,看着门口结起冰的喷泉出神。
很快,一台黑色的宾利安稳的停在他面前,他低着头坐进了车里,系安全带时闻到了段承寒身上残留的淡淡烟味。
暖风汇聚在这个狭小的地方,疲惫一天的何树把头靠在起了薄雾的车窗上,段承寒把车开的很稳,没有一惊一乍的急刹车,他舒服的眯起眼睛,在窗沿昏昏欲睡。
其实,段承寒在某个层面是会让他有一点安全感的,有他在旁边,何树在车上都能睡得安心。
他记得上辈子自己也是这样,跟着段承寒跑生意,玩累了就在车后座打瞌睡,段承寒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即使刚从酒局下来,他也不会浪费十几分钟的车程去休息,而是坐在何树身边看电子文件。
何树睡得昏天暗地,歪七扭八,有时候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枕着段承寒的肩膀,高定西装上留下来一滩水渍。
这种回忆多的他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甚至有些时候何树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过于贪心了?
段承寒能带给他的物质和包容已经是旁人企及不了的程度了,他就算不爱他,也算不上是亏待了他这个兄弟,所以他当时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也好啊。
他俩不谈风月,不谈超出朋友之间的感情,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工作,看他在商场上睥睨众生,运筹帷幄,闲暇时候和其他人一起聚聚,段承寒的身边一直有他,他也一直有段承寒。
这也够了。
何树以为自己会习惯,这种平静惬意的日子就很完美,可是后来段承寒订婚了,真到那一刻何树才发现所谓的满足都是狗屁。
人的欲望是不可能被满足的,得到了一个就想要下一个。
就譬如他一开始跟着段承寒进公司只是想着,既然有人能帮他解决问题他何乐而不为,段承寒都不介意之前告白的事了,他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以后就当上下级好了。
可是很快他发现段承寒并不是用对待员工的方式对待他,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一起上高中的时候,能开点玩笑,甚至他比以前对自己包容更多,没过多久,何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那颗心,他享受着段承寒对他的关照,并希望这样的时光可以一直延长。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制衡这段感情的天平,可段沈两家的联姻打破了这个平衡,他发觉自己还是本性难移,如此贪心。
可是……可是如果你趴在你最爱的人的肩膀上,他没有推开你,也不怪你弄脏了他的衣服,而是看着你脸上压红的印子,勾唇笑了一下,你知道现在的他不常笑,这个笑是因为你,只有你。
这一刻你不会再次动心吗?
何树就不动心吗?那怎么可能呢……
贪念化成了疯长的藤萝,把他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
就是这一点点,经年累月的希冀,让他甘愿溺在这场只有自己在意的情海里,抓着段承寒这块浮木,痛也不放,死也不放。
车子停了,何树感觉到了刹车的力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梦到了上一辈子的事,眼睫的冰冷让他慌神,他借着变换姿势偷偷刮掉眼角的水痕。
段承寒已经打开车门出去了,关上前说了一声“等我。”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坐上段承寒的车,而是用腿走,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也走,可他当时脑子不清醒,他认为自己会落到这个境地都是段承寒害的,他凭什么独自去迎着冷风受罪。
他完全忘了,有时候内心的撕扯比皮肉之苦要更难受。
越想越后悔,何树掏出手机去骚扰卫焕。
【树树树:卫总,你要付我精神损失费,段承寒给你的分四分之一给我。】
【卫:张口就是四分之一,你胃口真大。】
【树树树:我现在就像被你专门拉过来卖身的,卫总,你这种拉皮条的行为真的让我对你很失望。】
【卫:……】
【微信转账:元】
何树顿时被这条黄澄澄的零蛋给搞精神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
20万?
【树树树:???他给了你80万?就为了当拉车的驴?】
【卫:不止,他给的东西能带给我更多的收益,但你只有这点,困了睡了。】
【树树树:???】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人真是疯了吧?
何树人还没缓过来,手却自动把钱收下了,其实他最近工作室那边的盈利和网剧带来的效益也赚了不少了,但人怎么会嫌钱多呢?
看着他日渐充盈的小金库,何树感觉自己的心都是暖暖的。
段承寒回来了,刚打开车门,何树怀里就被丢来一个暖烘烘的肉包子,还有一盒加热过的脱脂牛奶,它们的温度把他的手捂得热热的。
“吃一点不胖人,胃不舒服还是垫垫吧,别因为身体原因耽误拍戏。”
何树抬起头,看着段承寒,“你这样死缠烂打的有意思吗?我以为咱们之前说的很清楚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记你的好。”
段承寒眼神一暗,“我知道,我也不用你记我的好,何树,我做这些不是想让你因为这种小事感动,然后对我妥协,我只是想弥补你一点,为以前不懂事的我。”
何树摇头,“可我不需要。”
段承寒自嘲的笑笑,“我知道,只是我需要而已,其实当时咱们刚分手的时候我就问过自己,我们不过才在一起两三个月,又不是很多年,我有那么忘不了你吗?躲出去的一周里,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何树窝在靠背里,看着窗户上朦胧的雾气,“所以呢?”
“在我的世界里,喜不喜欢并不重要,我也是一直那么想的,可是当我回过头,把咱们的所有回忆过了一遍后,我发现我竟然是喜欢你的,何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惊奇吗?我以为我对你是欲望和相处三年多的依赖,可当我真正意识到自己心思的时候,咱们已经分手了。”
段承寒的眼中蔓延上血丝,“我闯了一个弥天大祸,我没有能力保护你,还觉得自己是为了你的安危才妥协,我太自大,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搞定一切,我也自私,我既想要满足父母的期待留下一个继承人,又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所以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何树听着他的长篇大论,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都已经结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段承寒听着何树无波无澜的嗓音,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强忍着那种窒息的痛感,轻声道:“我最近在张罗退婚的事宜,也和沈鹿雪坦白了,没想到她很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了,就在度假山庄,她对我没想法,甚至要帮我一起退婚。
现在唯一难过的是父辈这一关,但是何树,我想和你说,那一天不会远了,我已经拟定了补偿合同,沈家老爷子重利,他知道我喜欢男人,沈鹿雪就是嫁过来也不会好过,现在按兵不动只是想再撕我一层肉而已,退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何树扯了扯唇,平静道:“那你家里人呢?你爸会同意吗?”
段承寒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坚定,他说:“他们会同意的,除非他们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要了。”
何树突然笑了,他笑的很开怀,只是眼睛旁边泛着红,他早就说过了,段承寒是个很犟,很厉害的人啊,他要是真在意一个人,会奋不顾身的。
所以他想的一直都没错,段承寒答应订婚根本不是什么迫不得已,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对他没有害处,能得到一个继承人,能顺利掌握段家,百利无一害。
至于他何树,随便养一个地方就是,什么情啊爱啊,商人利益为先,段承寒以为可以瞒住,瞒不住也可以用利益圈住他,可能他做梦都没想到的自己的反应会那么强烈吧?
何树走远了,段承寒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们之间确实有那么一点爱,但是从没相爱过。
何树笑了很久,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段承寒眼圈泛红,久到手里的牛奶也凉了一点,他看着段承寒湿润的眼睛说道:“已经很晚了,咱们不顺路,剩下的路我自己会走。”
何树把温呼呼的包子牛奶放到段承寒面前,毫不留恋的打开车门,任由外面的寒风吹散他身上积攒的暖意。
他才不要回头。
那些温暖早已失去被何树眷恋的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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