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华一身火红嫁衣,端坐在床榻边。
她的视线被盖头遮住,只听见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盖头被挑开,眼前骤然明亮,云琼华眯了眯眼睛。
时怀瑾一袭红衣,清俊的面容因饮酒染上薄红,正惊愕地看着自己。
云琼华不自觉勾唇,语气平淡地开口。
“我倾慕玉郎数年,不甘心见你另娶他人,便打晕琼盈,替她上了花轿。”
时怀瑾闻言,眼眸渐渐深邃,“是你父亲的主意。”
云琼华一怔,忽然轻笑出声,“随你怎么想。”
“罢了。”时怀瑾揉了揉眉心。
“我会好好待你,只一条,你已嫁了我,便少和你父亲通信。”
“求之不得。”
云琼华走到镜前,自顾自地拆着发饰。
时怀瑾见她对自己如此冷淡,不免有些惊讶。
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你既已成婚,以前那些陋习,还是……”
“我如愿嫁给心上人,自然要痛改前非,哪还有心思走马斗鸡,流连花楼?”
云琼华满头的钗环褪尽,舒畅地深吸了口气。
“你放心,我不会丢了你宰相大人的脸面。”
“那便好。”时怀瑾微蹙着眉,“云琼华,你……”
“我顶替妹妹出嫁,你未娶到心上人,怒火中烧,大婚之夜拂袖而去。”
云琼华淡淡地扫了一眼时怀瑾。
“不送。”
时怀瑾眼神错愕,许久后忽然放声笑出来。
“大楚第一美人,大楚第一纨绔,呵,真是有趣。”
“我们来日方长,娘子。”
“唔……”云琼华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戒备地环视四周,看到一片富丽堂皇后,才安心地长叹口气。
怎么会再梦到前世场景,真是晦气。
环瑶走到床边,满脸担忧,“娘娘做噩梦了吗?”
“嗯,梦见了条狗。”
“娘娘是梦见时大人了吧。”
环瑶眉眼一弯,转而笑意又淡下去,“娘娘对时大人,还……”
“旁人不知,你还不知?”云琼华伸了个懒腰。
“从前,他不过是我保命的工具。我对他,没有半分情谊。”
环瑶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心疼,“唉……娘娘活得太苦了。”
“不苦,不是还有你陪着我?”
云琼华美目流转,刮了下环瑶的鼻子,“起床起床。”
灵堂中的时怀瑾,被英王晃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时大人也有打盹的时候。本王原以为,时大人多智近妖,不需要睡觉呢。”
时怀瑾的眼神恢复清明,“英王说笑了。”
“微臣为先皇守灵,太过悲切,竟昏迷过去,请英王降罪。”
“你既是悲伤昏迷,本王怎能罚你,反而该褒奖你。”英王笑得和煦,“她呢?”
“谁?”时怀瑾眼神一冷。
“皇嫂。”
“英王来得倒早。”云琼华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她笑靥如花,缓步走进大殿。
时怀瑾闻声看向她,瞳孔微微颤动。
数日前,挑起云琼盈盖头时,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涌上时怀瑾心头,让他狼狈逃离。
而刚刚荒唐的大婚梦境,却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如今看着云琼华不施粉黛的美艳面庞,他眼眸深邃,有瞬间的失神。
他似乎,忘记了些什么。
“数日未见,不想皇嫂竟清瘦至此。”
英王眼神缱绻,双眉微微蹙起,“看着真让人心疼。”
“英王殿下!”
时怀瑾声音骤然急促,“殿下逾矩了。”
“我只是关心皇嫂。”英王媚眼如丝,一双眼眸蕴满春水,望向云琼华。
“皇嫂,我可有逾矩?”
“自然没有。”
云琼华对英王莞尔一笑,“多谢皇弟关心。”
“皇嫂喊我阿沅便是,不必如此生分。”
“殿下!”时怀瑾额头青筋微微跳动。
“时大人守了一夜,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云琼华看向时怀瑾,温和一笑。
时怀瑾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怒意消散了几分,理智也渐渐回笼。
“多谢娘娘关心,微臣告退。”
他退出大殿,又不自觉地回头,云琼华正对着慕容沅巧笑倩兮。
一股异样的酸痛涌上心头,时怀瑾压下莫名的情绪,快步向皇宫外走去。
守丧期满,新帝登基,云琼华被封为太后。
登基大典后的宴会上,云琼华啜了口酒,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歌舞。
衣香鬓影,轻歌曼舞,好不快活。
她舒适地微眯着眼睛,食指在酒杯上轻点了点,环瑶会意,又给她添了些酒。
“太后娘娘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
坐在时怀瑾身侧的云琼盈丹唇微启,一脸关切,“酒能消愁,多饮却伤身。”
云琼华眼皮跳了跳,向云琼盈望去。
她一身天青色罗裙,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挽起,清冷出尘,宛如神妃仙子。
云琼华轻啧了声,“今日新帝登基,本宫高兴都来不及,何来愁思?”
云琼盈闻言,轻叹一声,望了望身侧的时怀瑾,又低垂下头,一副恭谨的神情。
“是妾身失言了,太后娘娘恕罪。”
云琼华追了时怀瑾两年的荒唐事,京城里无人不知。
听完云琼盈的话,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向云琼华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鄙夷。
云琼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不怒反笑,“云琼盈,你的确有罪。”
闻言,云琼盈微微怔愣,她本以为云琼华会发怒失态,痛斥自己抢了她的心上人。
“诽谤太后,按律当诛。”云琼华随意挥了挥手。
“拉下去,杀了吧。”
大殿中瞬间落针可闻,云琼盈不可置信地盯着云琼华。
“母后……”慕容昱轻声唤道,眼神中有些不忍。
“太后娘娘恕罪!”云仲昌跪下,声音急切,看向云琼华的眼神里充满威胁。
“琼盈只是无心之失,是臣教女无方,太后要罚,便罚微臣吧。”
云琼华仿佛没听见云仲昌的话,自顾自地又饮了杯酒。
“时爱卿,云琼盈是你的妻子,你如何说?”
时怀瑾面上一片平静,让人看不出情绪,“臣以为,罪不至死。”
“行啊。”云琼华勾唇,淡淡扫了云琼盈一眼。
“既然皇帝、镇国公、宰相都替你求情,那本宫就饶你一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便去城郊的昭宁寺,修行半年,好好反省吧。”
云琼盈紧咬着唇,心中不甘,却只能跪地接旨。
“镇国公教女无方,宰相治家不严,都罚俸半年,小惩大诫吧。”
云仲昌咬牙切齿地谢恩。时怀瑾则在谢恩后,向云琼华投去了探究的目光。
云琼华避开了时怀瑾的眼神,轻打了个哈欠。
亏她还费心布局,未想到云琼盈重活一世,却毫无长进,竟自己跳了出来。
她向给幼帝布菜的骆怀慎投去目光,骆怀慎会意,手指微动,云琼盈身侧的宫女便退下,将手中的佛珠藏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