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昱策马缓缓停在云琼华面前,见时怀瑾已然不在,他有些惊讶地开口。
“母后,师父说好陪我跑马,怎么提前走了?”
云琼华尽力维持着面上的淡然,对慕容昱扬唇一笑。
“你师父还有政事要处理,先一步回去了。你不必急,尽管玩便是,有母后陪你。”
慕容昱闻言,面上的疑惑散去,又恢复了一脸兴奋。
“母后最好了!”
“只是母后一直等着,会不会无趣?要不母后也选一匹小马,和昱儿一起去跑两圈?”
云琼华心中纷乱,本无心思跑马,是以慕容昱出言邀请后,她沉默了几瞬。
然而慕容昱会错了意,以为云琼华有些害怕,他转头,对着骆怀慎开口。
“骆大伴,你骑射技艺高超,母后不敢跑马,你不妨带着她跑上两圈。”
云琼华想开口拒绝,忽而心念一转,点了点头。
骆怀慎去马厩选了匹性情温顺的马,牵着马走到云琼华身前停下。
他正要扶云琼华上马,云琼华一个翻身,利落地坐在了马背上。
骆怀慎微愣,而后唇边浮现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亦随着云琼华翻身上马,坐在了云琼华身后。他伸手,牵住缰绳,双臂轻环着云琼华。
身后骤然一暖,鼻腔隐隐飘来皂角香,云琼华身体僵硬一瞬,而后很快放松下来。
“娘娘恕罪,奴才僭越了。”
云琼华无心与他讲究虚礼,只看着阴沉的天,缓缓开口。
“骆怀慎,有多快跑多快”
骆怀慎一愣,而后微微前倾身子,将云琼华护在怀中。
“娘娘坐稳。”
他手中缰绳一扬,二人所乘骏马立刻如羽箭离弦般冲了出去。
耳畔仅剩呼啸的风声,云琼华索性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重生已近一载,她已经历了许多。
与琼盈斗、为外祖平反、向赵烟凝复仇、镇守京都平定叛乱、推行新政选拔贤才……
眼看再斗倒云仲昌,诛杀时怀瑾,她便能遂了前世未完的心愿。
可偏偏时怀瑾也重生至此,将她再度逼到了悬崖的边缘。
一圈跑完,骆怀慎勒马,轻声开口。
“娘娘有心事?”
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云琼华正陷在自己的心思里,浑身骤然一颤。
前世自己深陷天牢的黑暗时,正是这个声音,送自己入了黄泉。
如今时移世易,骆怀慎的声音再度响起,云琼华已不是当时只能任人宰割的处境。
“怀慎,时怀瑾也许会杀了我。”
云琼华的声音缓缓响起,骆怀慎望着她柔顺的乌发,眼眸骤然震颤。
“时大人为何……”
“说来话长。但他与我,已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所以怀慎,你愿帮我吗?”
云琼华话音刚落,骆怀慎的声音紧随着响起。
“愿意。”
云琼华未想到他回答的如此迅速,微微有些愣神。
“你做昱儿伴读许久,与时怀瑾,也算半对师徒,你……”
骆怀慎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忽然扬唇笑出声来。
“若非娘娘,怀慎又怎会有做天子伴读的机会?”
“娘娘对怀慎恩重如山,怀慎亦不会背弃娘娘。”
骆怀慎的目光再度落在云琼华的背脊上,虽是背影,却依旧窈窕婀娜,难掩第一美人的风姿。
骆怀慎的目光黯淡了几分,抿了抿唇,也压下了自己永不可见天日的心思。
云琼华听见骆怀慎的承诺,原本纷乱的心绪安稳了几分。
她继续开口问道:“若是我命你去杀时怀瑾,你又该如何?”
“奴才必豁出性命,完成娘娘所托。”
云琼华听着他郑重的声音,虽不曾完全当真,可急促的心跳还是渐渐放缓。
“……怀慎,再跑一圈吧。”
骏马再次疾驰,云琼华再度闭上了眼睛。
与慕容昱在马场分别,已是日薄西山。
云琼华借口散心,摒退侍从,只带着环瑶来到了太医院。
再度七拐八绕,来到那个偏远的小院门前。
小院门扉虚掩,云琼华抬手,轻轻推开了门。
月隐白正坐在矮凳上挑拣药草,他一袭粗布蓝衣,衣摆随意撩起,满头是细密的汗珠。
听见门扉被人推开,他抬头望过来,见是云琼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怔愣。
此刻他眼中算计褪尽,平添几分憨态,云琼华不禁弯了唇角。
“月隐白,本宫有要事与你相商。”
月隐白缓缓放下手中药草,正要起身时,忽看见自己撩起的衣袍。
他面色瞬间红透,连忙站起来,理了理发皱的衣角。
“娘娘何必亲自前来,若有什么事,传臣过去便是……”
“若非亲自前来,怎么能看见你如此模样?”
云琼华眉眼弯起,眼中满是玩味的笑。
月隐白更加羞赧,偏头避开了云琼华的视线,原本强装出来的镇定与媚态再度荡然无存。
云琼华有求于人,也不好把人逼得太紧。
“俗话说人靠衣装,今日一看月院判才知,若人长得好看,则粗布短衣,亦是神仙姿容。”
月隐白闻言,头垂得更低,云琼华畅快笑出声来。
半晌后,云琼华才收敛了笑意,月隐白在心理建设几次后,恢复了往日的风流模样。
“月隐白,我想杀个人。”
月隐白闻言,神情一顿,而后试探般开口。
“娘娘是想见血封喉,还是经年累月,杀人于无形?”
“我想见血封喉,却杀人于无形。”
月隐白勾唇,见云琼华一脸郑重,又收敛了笑意。
“这倒不难,只是制毒需费些时间。”
“娘娘几时要?”
云琼华挑了挑眉,忽又摇了摇头,再度开口。
“还是得留他个月余,让他再多帮我做些事。”
“有没有历经十几日,才会送人上西天的毒?”
“娘娘上微臣这里许愿来了。”月隐白眼角含笑,环起手臂。
“你只说有没有便是。”云琼华的语气显出几分不耐。
月隐白笑意更深,连连点头。
“有,娘娘开口要,那自然有。”
“只是一样,需要些时间。”
“不妨事,你尽管做,缺什么我派人去寻。”
月隐白行礼应是。
环瑶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转一番,忽然对云琼华开口。
“娘娘既想成大事,一旦事发,娘娘今日驾临太医院之事,怕是会惹人非议。”
“娘娘入叛军营中谈判时,留下不少疤痕,娘娘不若以此为理由,今日多多出入太医院,也好掩人耳目。”
云琼华闻言,眉头微蹙,刚要出言否决,月隐白的声音又响起。
“正巧娘娘所要之毒,臣需一点点配置,娘娘不妨多来太医院走动几趟,臣也好时时与娘娘商讨毒性。”
云琼华思索片刻,终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