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琼华垂眸,谢凌苍也随她看向两个镯子,轻声开口。
“檀木驱邪,白玉纳福,倒是相得益彰。”
云琼华右手手指一颤,自镯子上收回目光,抬眸望向谢凌苍。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谢凌苍忽然笑了笑,从袖中又拿出了个木盒。
木盒打开,是一枚木质朝颜簪子,雕刻流畅,栩栩如生。
云琼华眼眸震颤,讶异开口。
“这是时怀瑾让你带来的?”
谢凌苍眼神微闪,点了点头,将木盒推向云琼华。
“我临行前,时怀瑾托我给娘娘带来这份生辰贺礼,外加一句话。”
“什么话?”
“燕云副总兵可用。”
云琼华一愣,面色浮现不解,“你尚在燕云,他为何……”
话说了一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轻蹙。
“他猜出了我要离开宫城?”
“是。”
谢凌苍点点头,勾了勾唇。
“时怀瑾说,以你的性子,定会和环瑶游历四海。”
“届时燕云总兵的担子,于你我而言便是障碍。”
云琼华定定地看着盒中的木簪,其上的花纹,与自己四年前给时怀瑾的那枚金簪一模一样。
她眉头皱的更紧,自木盒上收回视线。
“我不收他的礼。”
“你回燕云时,再给他带回去。”
谢凌苍神情微滞,轻笑一声,拿过木簪,放在云琼华掌心。
“他为了雕这个簪子,弄了一手伤痕。娘娘若不喜欢,收下放起来就是。”
簪子落在掌心,云琼华眼眸一闪,又将木簪放回了盒子。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
谢凌苍闻言一愣。云琼华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了他。
“我曾和你说,我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并未入宫,而是耽于情爱,最后死于非命。”
她声音低缓,垂下的双手握紧,手指微微颤抖。
“……那不是梦,是我亲身经历的往事。”
云琼华说完,去看谢凌苍的反应。
出乎她意料的,谢凌苍神情如常,并未过多显露惊讶。
他拉过云琼华的手,抚开她紧握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世间奇异之事众多,自京都被围前,娘娘未卜先知,我便有了种种猜测。”
“只是娘娘不说,我便不问。”
他顿了顿,看向云琼华的眼眸中似有火烛跃动。
“如今娘娘愿意向我说起此事,我很欢喜。”
云琼华惊讶地张了张嘴,回望着谢凌苍,忽然释然一笑。
“我前世没入宫,而是嫁给了时怀瑾。云家覆灭后,我饮下了怀慎送的毒酒,死在了天牢。”
“不过上天庇佑,让我还能重活一世。”
谢凌苍闻言,神情一滞,握着云琼华的手也微微颤抖。
云琼华挑了挑眉,松开他的手,睨了他一眼。
“怎么?怕了?”
谢凌苍瞬间拉回云琼华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都过去了。”
“如今有我护着你。”
云琼华眼眸一颤,眉眼弯起,又甩开了谢凌苍的手,笑着开口。
“谁要你护?”
“我自己就能护住自己。”
谢凌苍也随云琼华笑起来,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缱绻情丝。
“是我糊涂了。”
“娘娘如今,不仅能护住自己,更能护住天下苍生。”
他笑着,视线瞥过桌上的木盒,笑意微微凝滞。
“娘娘对时怀瑾的戒备,是因他前世毒杀了你?”
云琼华捻了捻手指,微垂下眼眸。
“他将我投入天牢,下毒之人,却不是他。”
“是谁?”
谢凌苍语气急切,眼中满是担忧。
云琼华顿了顿,眼神中光影明灭,纠结几息,抿了抿唇。
“……我不知道。”
谢凌苍眸光一闪,思索片刻,身子瞬间绷紧。
“以娘娘的性子,能断言不是时怀瑾下毒,便是对下毒之人有了猜测。”
“已是前世之事,娘娘却不愿告诉我,必是对你我极为重要之人。”
云琼华听着谢凌苍的猜测,呼吸渐渐急促。
她抬手,欲阻止谢凌苍再说下去。
“……是皇上。”
谢凌苍的声音响起,云琼华的呼吸骤然停滞,她望着谢凌苍,闭了闭眼眸。
“……我只是猜测。”
谢凌苍摇摇头,眼神渐渐严肃。
“以现在类推,能支使骆公公做事的人,不是有师徒之恩的时怀瑾,就只能是皇上。”
云琼华眼神暗了暗,声音有些沙哑。
“你刚刚也说,都是前尘往事,都过去了。”
“可是就在前几日,他夜闯你寝宫,还打伤了环瑶!”
谢凌苍顿了顿,抿了抿唇,“……曼娘告诉我的消息。”
云琼华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
“离昱儿亲政还有半年,到时候我离开宫城,一切恩怨便都结束了。”
她停顿片刻,眉头轻蹙,望向谢凌苍,眼眶已然泛红。
“……他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谢凌苍见云琼华如此,也轻叹一口气,自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前,俯身轻拥住她。
“到时候你来北境,我们一起去大漠纵马。”
“北境的风很大,骑着马,风在耳边响,就什么都忘记了。”
把头埋在谢凌苍肩头,云琼华只觉心中情绪翻江倒海。
委屈、恐惧与疲惫接踵而至,让她整个人瞬间卸了力。
她紧紧抓住谢凌苍的衣袖,低声抽噎起来。
许久后,她积压的情绪宣泄殆尽,有些羞赧地抬头,瞄了谢凌苍一眼。
谢凌苍恰好也在看她,二人目光骤然交汇,云琼华一愣,伸手推了谢凌苍一把。
谢凌苍怀抱一空,后退了半步,不由哑然失笑。
“用完就扔?”
“娘娘当真是无情。”
云琼华睨了他一眼,面色却微微泛红。
谢凌苍勾了勾唇,将桌上的木盒盖好,放在了云琼华手中。
“不闹你了。”
“娘娘如今处境艰难,不能离宫太久,快回去吧。”
云琼华握着手中的盒子,又瞥了眼手腕处的木镯,忽然抬头看向谢凌苍。
“时怀瑾他……”
“我知道。”
谢凌苍打断云琼华的话,对她扬唇一笑。
“我与他同在北境御敌,往年娘娘生辰,都是他陪我一起饮酒。”
云琼华眸中浮现惊讶,谢凌苍又伸手点了点她腕上的木镯。
“四年前,月院判对娘娘的心思不深,如今倒是浓烈了许多。”
云琼华面色一红,便要去摘手上的镯子。
谢凌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一个镯子而已,不过死物……”
他顿了顿,望向云琼华,眼眸璀璨,似蕴满阳光。
“……左右不了娘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