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太阳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来,为房间内增添些许的暖意,此时的房间内,一道隐藏在宽大睡袍下的曼妙身躯正在忙碌着。
她将自己还未扎起的长发全都笼络到肩膀的一边,正好让另一边的展露出稍稍苍白的侧颜。或许是还早,或许是没在意,不久之前才养成的化妆的习惯今天却忙忘了。
她坐在床边轻轻地把刚刚已经拧的半干的毛巾包着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温和地擦拭着床上那脱离危险的少年的眼角,这种暖暖的感觉在离去之时,引得那少年的睫毛微微颤动。
不巧的是,这位温柔的人正在把手里的毛巾给翻折起来,所以没有注意到该注意的小动静。
曲扶摇用玉手将毛巾托起,轻轻地用掌根来擦掉少年脸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很细致连耳朵后面也没有放过,也很小心翼翼,毕竟少年需要安静的休息。
单腿跪在床边,用一只手肘撑着身体,轻柔地掰过少年的脸庞,擦拭他的略显粉色的耳垂。不经意之间,全都搭在一边顺滑垂落的发丝撩拨着少年的脸颊。
“唔……”
曹岐被人从海里面拉起来,睁眼就看到那副让人脸红的景象,脑袋和脸比发烧的时候还要热,他后来甚至告诉自己的妻子说,当时自己的脸绝对比赤火燃烧的温度还要高。
他赶紧闭上眼,闭得很紧,颤抖地轻轻喊了一声:“姐姐~”
正在认真忙碌的曲扶摇听到那蚊子一般的声音,连忙低头看向身下少年的面庞,看见他因为用力的原因,紧闭的双眼周围都是皮肤的褶皱,还有那红透的脸颊。
曲扶摇心底的最后一丝阴霾都消散了,因为被这孩子的反应逗笑了,她还能不知道因为什么,于是轻笑了两声,将宽大睡袍的领口收了收,重新坐好才轻咳两声温和地开口:
“怎么啦,小岐,是不是发烧了?”
闭上眼提醒完曲扶摇的少年,脑子里还回放着刚刚入目皆是雪白的冬景,少年一边听着那些微微的笑声以及曲扶摇回正身体的动静,一边强行命令自己的大脑不要再想了。
但是,没有用。(大脑:我才是身体的主人,哇嘎嘎嘎——)
好不容易听到姐姐的询问,刚刚睁眼看向声音来源的曹岐就呆住了。
他曾不止一次在语文课上被那多愁善感、颇有情思的语文老师引出遐想,那种关于“美”的遐想,总是在将“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南国有佳人,荣华若桃李”,“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等等不断在脑海里描画着。
原来是这样,就是这样才对。
看着曹岐发愣的样子,曲扶摇还以为是有什么后遗症,细眉轻皱,伸手在少年眼前晃过。曹岐这才接受到大脑传来了信息,慌张开口:“没有,没有发烧。”
“哼~”
少年听到姐姐的轻笑声,细细品味出那调笑和温情,忽然就注意到了她玉颈处那条紫玉项链,看到那中间最大的玉珠,曹岐就生出感应来:
自己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上面的。
禁物——【希佩的眼泪】
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曲扶摇也看到曹岐盯着那项链看,还故意地凑近了些,想让曹岐看得更清楚,玉颈之下的雪白肌肤被映衬着像是发光,比那玉石项链还要像美玉。
“小家伙,看够了没,要不要再近点。”
曲扶摇还以为是少年的好奇萌发出某些意味,调侃着说道,以期能够看到那个窘迫、害羞的少年,但曹岐会让自己的姐姐小心思落空嘛?
不会的。
因为听到这话语,看到这动作的曹岐知道这个举动意味着——姐姐并不知道自己知道了真相,善意谎言之后的真相。
少年的眼神晃过佳人的眼睛时,扫过那略显苍白但还言笑晏晏的容颜,早早想清楚一切的曹岐发誓是唯一一次骗她,就在这里。
伪装或是真挚的羞红再次跑到少年的脸上,低下头的动作更像是点头,眼神深处的火焰从未如此主动燃烧得如此热烈,他的刘海挡住浅棕色的眼睛,光在涌动。
而在曲扶摇的眼中,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一如既往的纯真,像那天蹲在地板上抱着自己身子一样,从来没变过,她露出温煦的笑,摸了摸这可怜的孩子的头发。
“姐,我想你了。”
什么想好的疑问都不想再说出口,让人伤心,让人自伤,他张开手臂,稚气的声音因为许久没得到足够水分而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击中了曲扶摇。
她笑着将少年的头按在怀中,轻柔地安慰着:“没事啦,噩梦都被赶跑了,不怕不怕~”
曹岐闻着独属于某个人干净的气味,不是香水的味道,是那种干净、透亮的气味,他的牙齿紧咬着,像是压抑哭意,像是忍受痛苦,像是心。
阳光只管洒下温暖,但不会在意是谁得到的多,谁得到的少,更不会在意多几分,少几分,它不平等——
“曹岐,你知道嘛?它一直都不平等。”
这座城市中的同一时刻,一对姐弟在以彼此的方式安定下对方的心,而在一道脏乱、恶臭、阴暗的楼缝之间,仅仅两三米宽的小道里,一道身影扶着墙,自言自语地讲述着自己想要某人知道的现实。
他望向被一边大楼遮挡住的阳光,一天之中最热烈的中午也只能照到的地方,最低最低的地方,在另一边的大楼的十三层,这是他专门上去看过的。
少年透过那稍显厚重的刘海,目光中是对谁或者是什么的奢求,忽然一抹异样的红涌上脸庞,他痛苦的呕吐着:
“咳——咳——咳——”
声响惊动了地上散落的广告单和烟头,其实是被风吹动了,但这声响却是越来越重,不断碰撞着两边的高楼,回弹着像小道的远处传递。
“呕——”
一滩粘腻、蠕动的黑色固液掺杂的东西从少年的嘴里呕出,在少年的目光下活动了七八下终于失去了生命力。
少年单手撑墙,因为异状而不断咳嗽直至弯曲跪倒在地的身躯佝偻着,虚汗从少年的额头滴下,落在刘海上,再次汇聚重重地滴在地上,漾起一小阵灰尘。
他抬头大口鼓动着因为咳嗽而憋闷着的肺,良久良久,他放下撑着的手,无力地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眼眸一直盯着那仅有的一线光明,漆黑的眼瞳中只有这一线光。
少年低下头,从口袋中整整齐齐的一叠便利真空袋中抽出一个,细致地撑开,伸手运转着微弱不堪的源质凝聚出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滩黑色物质。
就在接触的一刹那,黑色物质又诡异地‘复生’,再次活动起来,吞吃起那本就微弱的源质手掌,速度眨眼之间就已经吃了一半。
少年迅速将它塞进真空袋中,立马抽回源质,封上口子后,等待它再次失去活力才安心放回另一边的口袋。
少年的脸趴在地上。
借由不多的光细致地检查是否有遗留。
慢慢地靠着墙壁起身。
脑袋抵着贴满广告的墙。
喘息了一会。
再次扶着墙往前走。
朝着对面不知多远的一线光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