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净净的桌面,杂乱,但是没有任何活动痕迹的地面,奇怪的姿势,类似幻听的声音。
这些都是谜题,但起码现在有一个谜题已经解了出来。
那尸体跪坐的位置上,有一道淡淡的印痕。如果不是少年的眼睛十分敏锐,他可能发现不了那几乎快要消失的印记。
厂房的地面,其实已经被各种旺盛的杂草挤开,有些地方甚至出现裂缝。在那端坐的位置上,却有着淡化的血迹。
这具尸体显然已经不会流血,虽然它很奇怪,但曹岐很确定,因为他的眼睛看到身体所有的血液都流向皮肤表面,供那些妖艳的花草藤蔓给吸收。
那道印痕是用手指画出的同心圆,虽然只有巴掌的大小,但是却能从中感受到一些源质的残留。
曹岐细细观察尸体的手指,以及那道印痕的粗细,二者并不能相互吻合。
极大概率就是另一个人,将其留在这里,当做某种仪式或者能力的体现。
少年之前就细细探查过,除了正中间的尸体之外,其他地方的地面都有着灰尘,换言之,没有脚印。尸体的全身上下也是干干净净的,包括脚底板。
那么那封不可读的信是留给谁的呢?
正常情况下的流程,应该是确定尸体的身份,但现在,正常流程的第一步就被卡死了。
少年忍着剧痛,又细致地观察了厂房的每个角落,所到之处,那些阴影无不避让而行,但又不想离他太远。
归根结底,不想离那具尸体太远,少年只是附带。
曹岐一边忍受着那道声音的蛊惑,一边思索着为数不多的信息。
他在心底向好朋友求助,“修仪,你还能发现什么吗?”
“没有更多了,只是这具尸体上的气息让我有一点感应,类似同源的那一种。”李修仪也观看了全过程,但除了那具尸体本身以外,别的信息的获取都有着他自身的局限。
走到门口的曹岐向厂房内看了一眼周围的阴影,又探寻着厂房内的一切,把这种画面印在脑子里。
走出门口后的曹岐向老杨开口:“走吧,杨叔,我们回去。”
老杨从刚开始就一直以一种看怪物的眼光打量着曹琦,说完话的曹岐见杨叔还愣着,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
“怎么了,杨叔?”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异常。” 其实老杨的心里想的还是,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太直了。
本来这种异常事件就很难处理,而且所涉及的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曹岐倒好,直接将尸体给搬了出来。
二人还没说出两句话,那尸体就顿时没了声音,也丧失了活力,从外表看,那些花草藤蔓,都像死掉了一样。
它们不再摇曳,不再生长,就真的像一幅画贴在整个身体上。
随着走出房门,那些阴影也在一种感慨、后悔以及解脱的情绪中缓缓消散。
少年耳边那蛊惑的声音也消失了。
是因为走出厂房的原因吗?
曹岐顿时为自己的冒失而感到后悔,一双歉意的目光看向老杨,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羞恼。
“杨叔,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老杨看着吃瘪的学生,安慰的拍拍他的头,接过那诡异的尸体,“虽然很可惜,但这样的突发情况,每次都有。”
“别灰心,好好将你的所见所闻思索一番,保证没有缺漏,剩下的事情回去再说。”
二人和警方打完招呼,将已经失去活力、丧失温度的尸体装进袋子中,就这样,在警方的护送下,回到了据点。
纪大狗不停的围着封存在容器中的尸体左看看右看看,透过容器透明的玻璃,一边指着尚显软弹的尸体,一边开口问向师徒二人组,“你是说这东西是活的?”
“不是,老杨,我虽然傻,但你也不用这样骗我吧?”
一旁的曹岐赶忙解释起来,“纪叔,它只是现在丧失了活力,或者说脱离了那种状态,是不是活的,我们不敢保证。”
老纪当然是十分相信小曹的话,转头打量起二人,主要是一边看一边揉捏少年的身子骨,“你们没有遇见什么困难或者危险吗?”
“遇是遇到过,但是小琦好像都搞定了,过程显得有一些异常的顺理成章。”
老杨看着曹岐,缓缓将今天出任务的具体情况说了出来,确保自己没有遗漏后,才停止讲解。
正当兴奋的纪大狗还想问更多问题时,房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正是小歌,她一进来,纪大狗就连忙谄媚的让位子,快步走来的小歌谁也没看,只是讲述自己的发现。
“这份信件我已经查出来了,上面用的文字是一种古老的祭祀语言。”
“至于这粒扣子,我想可以在规划局的资料里面找到线索。”
众人听过之后都不吭声,显然小歌的气场和实力是挂钩的,还是老杨来作结尾,“嗯,剩下的工作给曲姐汇报之后,再来决定吧。”
“小岐,你再好好回忆回忆,那种感觉是什么?”
“老纪,你负责看好这个尸体,我和小歌去查资料。”
就此,解散的众人开始各忙各的。少年在电梯中,一边感受失重,一边在脑海中回忆自己踏出门内的直觉。
曹岐当时还没有多大的感受,但是,回到据点,脱离了那种氛围之后,他忽然回想起来感受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异样。
精神海中的李修仪十分肯定地回答曹岐的疑问,“没有,你的意识很正常,并没有那种被催眠或者是入侵的迹象。”
得到否定答复的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他确定当时并不是正常的刺自己,起码正常的自己不会那么莽撞。
但说起奇怪的感觉,连精神海里的旁观者修仪都没有发现,更别说少年本人了。
“好,我知道了。”
心思沉重的少年,连吃着晚饭都在众人的话题圈之外,大家都谈论着今天下午发生的鬼宴案件,以及那具十分可疑的尸体。
“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看得我眼睛都酸了。”
老杨一向都认为老纪不靠谱,就多提醒了两句,“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这边的进度,应该已经快了。”
“……”
“小岐,你在想什么?”
这时,少年才浑身一震,发现饭桌上除了老杨,其他人都早已吃完结束了。
“没有,杨叔,我只是有点走神了。”
曹岐乐呵呵地将碗筷收拾好,然后去刷碗,其实本身是不需要特别行动队的成员包揽这些杂务的,只不过自从少年来了之后,他就开始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大家,不是图心里安慰,只是觉得自己可以,自己能帮,就去做了。
尽管曲扶摇和其他人都提到过,不用让他干这些小事,但是少年都笑笑,摇摇头,拒绝了。
现在吃完晚饭,洗碗已经是曹岐的一个习惯。
他感受着水流轻抚他的手心,又想起那道声音的温柔、平静。
“看来要去再调查一下。”
由于觉醒者的人数本身较少,所以一个城市的特别行动队也就 5 到 9 个人,并没有分布那么多,主要还是一些基层工作人员,负责的主要是一些后勤工作,对于大众的认知层面而言,这些异常事件都会被规划局控制下来,用恐怖袭击来掩饰。
那些幸存的受害者,就需要一些特殊的办法,规划局会采用一些特殊的无害手段,让他们接着生活下去。
所以现世的普罗大众还是十分幸福的,至少不用因为某些恐怖的存在而担惊受怕。
寂寥星空宛如一块巨大的、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黑色绸缎,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来。璀璨的星辰闪烁着清冷而神秘的光,如同遥远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着大地。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夜的凉意,撩动着少年额前的发丝,他摸索着前行,靠着白天的记忆,拿着一个手电筒,没有带任何的武器装备。
他谨慎地掀起警戒线,缓缓朝那座厂房走去,并没有选择打开手电筒。
赤红的眼睛在夜晚显得有些鲜艳,即使少年戴着兜帽也会有微弱的亮光闪烁。
“咚——咚——咚——”
经由源质强化过后的五感,在离厂房的那条警戒线只有三两步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厚重、沉稳的脚步声。曹琦遮掩起自己眼睛的光芒,缓缓蹲下,慢慢摸索着靠向门边。
褪去源质的眼睛,在黑夜中没有光亮,悄悄探头的少年发现,那厂房中央的桌子旁,矗立着一道身影。
身披长袍的身影,有点高大,看不清具体的身形,但能分析出它正盯着桌面。
然后那身影走到印痕的位置蹲下,用手指摩挲着快要消失的痕迹。
少年看着那蹲着的背影,不断思量着此人的来意。
如果说是为了消除痕迹,那么信件和印痕根本就不可能留下。
如果说是故意为了让人看见,就像狂热的宗教信徒那样,那何必在发现的当天晚上,就来此消除痕迹呢?
这些问题萦绕在少年的心中,但此时的思考显得有些无用功,最重要的是,看清或者直接拦下这个神秘人。
仿佛做完一切的神秘人,站起,默然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可以出来了。”
曹岐听到这话,虽然大惊,但是还是不为所动,依靠着墙壁来隐藏自己的身形。
“不要这么害怕,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我不会放弃你的。”
那熟悉的声音从厂房内部响起,伴随着脚步的临近,少年越发的紧张。
尽管那种态度显得十分友好,但这种异常事件中的友好更让人感到害怕、恐惧。
“咚——咚——咚——”
……
公司顶层,
一旁的小歌一手拿着一张纸,其中的一份正是那封信,她扭着脖子,走到躬身在书案上的身影,“老杨,我翻译出来了。”
“里面内容都是神神叨叨的,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
略带讶异的声音惊醒了老杨,“这里面居然出现了那个小家伙的名字。”
“应该是巧合吧。”
目光炯炯的老杨直接打断了少女的不在意,以往的稳重也出现慌乱,“不是巧合,规划局的资料显示,这粒扣子是莫兰教教袍上的扣子。”
并不生气的小歌脸色也凝重起来,向对方确认着,“四十年前那个污染之灾的莫兰教?”
二人的心底都响起一句话,“麻烦大了。”
另一边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着视频的纪大狗,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旁的容器里,那具诡异的尸体,迅速地干瘪、腐烂。
一道黑气从身体中跑出,不断盘旋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