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瞬间,原本稳定而坚实的地面,突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给翻转过来,所有的物体、建筑乃至人们,都感受到重力竟然逆转。
街道上,车辆如同失去控制的玩具般腾空而起,相互碰撞后又重重地砸向远处;高楼大厦也不再稳固地矗立着,它们开始摇摇欲坠,砖石和玻璃纷纷坠落,扬起一片遮天蔽日的尘雾。
陆同抓住插入地面的短刀,看着无数建筑残骸向着血色天幕漂浮。
在失重的世界里,曹岐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的湮灭之枪贯穿了现世与虚界的壁垒。枪尖划过之处,空间如同被橡皮擦抹除的铅笔画,留下永恒的虚无带。
通天血柱发出哀鸣,表面的人脸浮雕开始融化。乌尔奇拉的虚影第一次显露出惊恐姿态,祂的光辉急速暗淡,竟从柱顶向着裂缝方向退缩。
但曹岐背后的暗金尖碑突然投射出锁链洪流,这些缠绕着黑暗源质的枷锁穿透时空,将试图逃逸的神明虚影牢牢锚定在现世。
安提斯的翡翠身躯开始崩解,他疯狂撕扯着自己的第三只眼,将银色的神血泼洒向颤抖的乌尔奇拉虚影。
但那些蕴含着神性的血液尚未触及枪锋,就被曹岐左眼的业火焚成虚无的灰烬。
安提斯破碎的翡翠身躯剧烈颤抖,指尖深深掐入水晶球表面。当乌尔奇拉的虚影在血月光尘中彻底溃散时,他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嘶吼。
水晶球坠地的刹那,整座洛城发出垂死的呻吟——地面裂开的黑色缝隙中,爬出无数流淌着脓液的记忆触须,那些被曼陀罗吞噬的市民残魂正从裂缝深处伸出手臂。
“听见了吗?”安提斯染血的嘴角扭曲成狂笑,“他们在感谢你赐予的永恒噩梦!”
曹岐悬于沸腾的黑暗源质漩涡中央,十二对暗金锁链编织的光翼突然绷直。
他的右眼黑洞将方圆百米的光线吞噬殆尽,左眼燃烧的苍白业火却在徐非等人周身织就防护光茧。当第一道裂缝蔓延至陆同脚下时,少年背后的锁链尖碑突然发出十二声丧钟般的轰鸣。
“退后!”温望的古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鲜血符咒,“地脉在哭泣!”
整片商业区突然垂直竖起。曲扶摇的治愈光幕被掀翻的柏油路面撕裂,陆同反手将短刀插入混凝土墙面,看着下方深渊中涌出的腐臭黑雾凝结成巨型蜘蛛——那些生物复眼里闪动的,分明是市民们被吞噬前的绝望神情。
曹岐的湮灭之枪突然分裂成七百二十道暗金流光。每道流光贯穿一只蜘蛛的瞬间,那些怪物便化作燃烧的告解室,市民生前的哭喊从火焰中喷涌而出:
“救救我女儿!”
“谁来阻止这个疯子!”
“妈妈我不想变成......”
“虚伪的悲悯!”安提斯残破的翡翠身躯突然暴涨,三千根藤蔓从他脊椎爆射而出。那些藤蔓不再是翡翠质地,而是浸泡着银血与黑雾的禁忌造物,尖端盛开的食人花里传出乌尔奇拉最后的诅咒:“堕落者当永世......”
诅咒戛然而止。
曹岐左手五指猛然收拢,缠绕着量子泡沫的锁链从虚空中显现。安提斯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声带正在结晶化——那些暗金纹路顺着喉咙爬进胸腔,将神血染成的银肺染成肮脏的铜锈色。
“你夺走了他们的声音,”少年踏着空间裂隙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让现实产生玻璃裂纹般的褶皱,“现在轮到你了。”
湮灭之枪突然发出龙吟。枪身浮现出徐非注入的虫火纹路,与黑天使的锁链图腾交织成螺旋光刃。当枪尖刺入安提斯胸膛时,翡翠神躯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泛起涟漪——不是穿透,而是吞噬。
“不!”安提斯的三只瞳孔同时收缩,他看到自己两百年来收集的源质正通过枪身倒流。那些翡翠藤蔓疯狂回缩试图阻挡,却在触及曹岐周身黑雾时化作灰白的记忆尘埃——每一粒尘埃里都闪烁着被他献祭的灵魂碎片。
地面突然隆起血肉山脉。从裂缝中钻出的镰刀人形生物扑向光茧中的众人,它们关节处生长的水晶骨刺上,还粘连着市民们的头皮与指甲。陆同的短刀砍在怪物颈侧迸出火星,刀刃竟被反震出裂纹。
“低头!”徐非的吼声撕开浓雾。他胸前的虫巢图腾爆发出恒星般的光辉,万千光粒化作燃烧的蜉蝣扑向怪物群。在生物们捂着脸惨叫的瞬间,曲扶摇的治愈光丝已缠住众人腰际——温望趁机展开古卷,用血书符文在空中撕开临时庇护所。
“他的神核在右眼!”温望突然咳出黑血,古卷上的符文正在燃烧,“曹岐,安提斯把乌尔奇拉的......”
警告化作喷溅的血沫。安提斯残存的右眼突然炸开,飞射出的银血在虚空凝结成微型神降柱。
曹岐的锁链尖碑瞬间调转方向,却仍有三根血晶柱刺入他右肩——被洞穿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生长出蠕动的记忆菌丝。
“惊喜吗?”安提斯破碎的声带里挤出气音,“你以为吞噬神明......不用付出代价?”
整个洛城的地面突然塌陷成漏斗状。曹岐看到无数市民的残影从深渊升起,他们的灵体被银血神降柱串联成囚笼。
最中央的柱体上,乌尔奇拉溃散的光尘正在重组——安提斯竟将自身化作最后的神降容器!
徐非的虫火突然黯淡。他低头看着胸口蔓延的银血纹路,意识到自己正与整座城市同步异变。曲扶摇的治愈光丝开始结晶化,陆同的刀刃在斩击时崩碎成光粒,温望的古卷已燃烧到最后一页——
“不要看那些光尘!”曹岐的吼声让空间震荡。他背后的锁链尖碑突然刺入自己胸膛,暗金血液喷溅在湮灭之枪上。
当枪身吸收神血完成最终蜕变时,洛城所有正在异变的生灵突然静止——他们的瞳孔里同时映出少年化作流光的残影。
那一枪贯穿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