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伟目光淡淡地瞥了眼那条紫色消息,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在他的记忆里,崇祯四年的李自成还只是闯王高迎祥麾下的一员,远非后来那个威名赫赫、震动天下的闯王。
当然,这些过往的身份地位在当下并非关键。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李自成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此地!
杨奇伟暗自思忖着,也没了继续欣赏外面百姓的闲情逸致。
队伍仿若一条蜿蜒的长龙,继续稳步前行。
不多时,便抵达了祭祀现场——码头旁的一片空旷之地。
这儿,正是此次祭祀唐县河伯的核心区域。
但见宽阔的河畔边,一座专为祭祀而建的祭坛高高耸立。
祭坛整体由木料精心搭建而成,在日光的轻抚下,散发着温润而柔和的光泽。
整座祭坛选用的皆是上乘檀木,其纹理细腻而紧密,质地十分坚实。
祭坛呈极为规整的四方形,每一条边都延展数丈之长,四面的台阶错落有序,每一级台阶都是由整根木料精雕细琢而成。
台阶之上,匠人们施展精湛绝伦的技艺,刻画出蜿蜒曲折且灵动逼真的水纹。
这些水纹线条流畅自然,远远望去,仿若潺潺流动的河水,又好似河伯麾下那些灵动水族自在游弋的轨迹,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匠人们的用心与巧思。
祭坛的正上方,一座神龛醒目地映入众人眼帘。
神龛由名贵的红木打造,经由能工巧匠之手,尽显繁复精妙的工艺。
龛顶采用的是歇山式设计,飞檐斗拱层层叠叠地交错排列。
每一处斗拱都被精雕细琢,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远远看去,恰似展翅欲飞的鲲鹏,气势恢宏不凡。龛身的四周,满是精美绝伦的雕刻。
一侧栩栩如生地刻画着河伯驾乘华丽龙车巡视河道的威严场景,河伯身形高大伟岸,神态庄重肃穆,身旁的虾兵蟹将们形态各异,有的手持锋利兵器,有的则躬身谦卑侍奉,每一个细节都刻画得活灵活现。
另一侧展现的是仙女于水中翩翩起舞的美妙画面,仙女的衣带随风轻盈飘动,线条飘逸流畅,仿佛正与潺潺水流交织共舞,就连衣袂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此外,还有鱼儿奋力跃出水面,溅起晶莹水花的灵动瞬间,鱼鳞闪烁着微光,水花飞溅的动态感被完美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神龛之中,供奉着河伯的神像。
神像以质地细腻的楠木雕刻而成,高大而威严。
神像身着精雕细琢的华美服饰,每一处褶皱都被刻画得极为逼真,头戴冕旒,冕旒上的玉珠颗颗圆润饱满,雕琢工艺精细入微。
神像呈现龙首人身之态,双目深邃幽远,凝视着远方,仿若能洞察河流中的一切奥秘,面容祥和之中又不失庄重之感,让人见之便不禁心生敬畏与祈愿之情。
祭坛的周边,悬挂着五彩斑斓的经幡。
经幡以坚韧的丝绸为底料,边缘处用细密的针脚绣上了精致的花边。
幡上绘着神秘莫测的符文与象征水的精美图案,符文线条流畅自然,图案栩栩如生,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微风轻轻拂过,经幡猎猎作响,仿佛正在向河伯虔诚地传递着人间百姓的敬意与祈愿。
祭坛之下,是一片开阔敞亮的场地。
此刻,以刘氏家族为首的数十位士绅,早已在此毕恭毕敬地恭候多时。
为首之人,正是刘氏家族的族长刘长庚。
至于庙祝等人,并未出现在此处。
庙祝在这祭祀仪式中代表着河伯,是河伯在人间的代言人。
按照古老的传统,需得主持仪式的官员亲自将庙祝,也就是象征着河伯的人请出来。
刘长庚等人远远望见圣教的将士们,神色微微一变,内心暗暗震惊不已。
这魔教的实力着实可怖,数千身着重甲的士兵,可不是一般势力能够轻易拥有的。
放眼整个大明王朝,恐怕都难以找出几个能有这般雄厚实力的势力。
他们彼此暗暗对视一眼,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忌惮与深深的忧虑。
这魔教如此强势,若河伯能够镇压得住,那自然万事大吉。
可若是河伯无法镇压,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嘶。
一想到这儿,众人心中已然涌起了些许后悔之意。
但很快,随着杨奇伟的马车缓缓驶来,他们看到坐在马车上、身着华服却眉头微皱,似乎正陷入沉思的杨奇伟,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又稍稍放下了几分。
刘长庚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与身旁几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虽然魔教的实力确实惊人,可粮食这东西毕竟不同于武器铠甲,难以长久保存。
据他们所知,魔教此来并没有携带大量粮食的消息。
唐县的粮仓虽已落入魔教手中,但那些粮食绝对经不起这般大规模的折腾。
倘若魔教按照约定放粮,只怕瞬间就得搬空唐县的粮仓。
到那时,他们自己又该拿什么来维持生计?
而要是魔教不按约定行事,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刘长庚暗自松了一口气,抬手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而后迈着大步,朝着杨奇伟的马车走去。
其他士绅见此情形,赶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刘长庚的身后。
刘长庚来到马车前,恭恭敬敬地躬身下拜,说道:“唐县刘家刘长庚,见过教主。”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齐声应和道:“唐县钱家钱芳,见过教主。”
“唐县方家方绪,见过教主。”
众人一一拜过之后,整齐划一地将目光投向一旁。
在那儿,站着一位身形清瘦的男子,年纪约莫四十多岁。
岁月在他的脸上悄然刻下了些许痕迹,然而却丝毫没有损减他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肃穆气质。
男子头戴高高的鱼尾冠,那冠由黑色绸缎覆着竹篾骨架制成,冠上的银色符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其身着一袭素色丝绸长袍,玄色与绀色相互交融,宽袍大袖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交领右衽处的针脚细密而工整。
袍上精心绣着水波纹与漩涡纹,随着他身体的一举一动,那些纹路仿佛真的有水流在其间涌动。
腰间系着一条宽幅革带,泛着深沉的暗光,革带系得极为紧实,上面挂着水滴形状的玉佩和鱼形玉坠,在男子走动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男子并未向杨奇伟行礼,而是高高昂起脑袋,神态颇为倨傲地说道:“吉时已到,请教主脱下华服,着单衣奉请河伯降世。”
听到这话,杨奇伟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
他看似随意地轻轻弹了弹衣领,一个小巧的无线麦克风挂在衣领处,仿若只是一件毫不起眼的装饰品。
杨奇伟的笑容瞬间收敛,目光如炬,紧紧凝视着河伯庙的祭司,冷冷地开口质问道:“我曾仔细翻阅唐县县志,唐河河伯受封已有两百三十二年之久,然而在此期间,祂既不曾为唐河两岸的百姓祈福降雨,亦不曾为百姓消灾解难。”
“请问,祂究竟凭什么受百姓供奉,享受百姓的香火!”
杨奇伟的这一番质问,通过衣领处的话筒,清晰地传递到了早已安置在高处的诸多巨大喇叭之上。
十数个喇叭同时高声鸣响,那声音仿若滚滚雷鸣,响彻方圆数里之地。
即便是两三里外的百姓,都能清晰地听闻这震撼人心的声音。
一时间,天地间仿佛都陷入了一片肃穆的寂静之中,无数人目瞪口呆地仰望着高空,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们同样也在心中暗自疑惑,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这般公然质疑神灵!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