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车夫这话,众人脸上瞬间浮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黄宗羲挪了挪屁股,向前半步,目光紧紧盯着车夫,急切地追问道:“教主当真要来桐柏?”
车夫脸上笑意更浓,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爽朗地笑道:“这还能有假?这是圣教亲自颁布了通告。”
“看你们这模样,是从外地赶来的学子吧?”
张楚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地反问道:“您怎么知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学子?”
车夫仰头大笑,笑声在空气中回荡:“老夫虽说没读过多少书,可走过的路比你们吃过的盐还多,见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瞧你们的衣着,看似普通,可再看看你们的双手,细皮嫩肉的,哪像是整日拿农具的人?”
“要是经商的,身边必定带着仆从管事,也断然不会像你们这样,几个公子哥单独聚在一起。”
张楚山等人听了这番话,脸上一阵发热,表情略显尴尬。
他们原本还以为自己的伪装很好,现在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实在可笑。
但此刻,他们哪有心思纠结这点小事。
黄宗羲满脸好奇,迫切问道:“您说,我们有机会受到教主接见,这是什么意思?”
车夫轻轻甩了甩长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们居然不知道?”
“圣教在南阳各地都设立了招贤馆,只要是读书人,就能前去报名。”
“若是能通过圣教的考核,便有机会得到教主的接见。”
“即便没考中,也能前往师范深造,每个月还能领取固定的俸禄。”
“你们啥都不知道,就跑了过来?”
黄宗羲神色坚定,语气中带着一丝憧憬:“有幸拜读教主的着作,得知圣教欲建立属于人民的国家,我们便来了。”
听到这话,车夫脸上的调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敬重。
他双手抱拳,拱手道:“原来是义士,刚刚是我言语冒犯,失礼了。”
“不敢当义士之称。”,黄宗羲赶忙摆手,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
车夫不住地赞叹:“当得起,当得起!”
“若非你们这些读书人,我们这些粗人哪里懂得什么治国之道,又怎会明白皇朝的掠夺手段。”
“您听闻教主的宏愿,就从外地千里迢迢赶来,想要助圣教成事。虽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客,却与侠客有什么区别。”
“要是天下的读书人都像你们这样,这世道很快就能太平了。”
车夫说到这里,神情略显惆怅,还有些感慨。
他叹了口气,态度友好了很多,关切问道:“你们在桐柏可有落脚的地方?”
“要是没有,小老儿推荐你们直接去圣教的招贤馆。那里有不少和你们一样,从外地赶来的学子。”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肯定能聊得来。”
黄宗羲等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感激,纷纷开口道谢:
“那就有劳先生了。”
“多谢先生指点。”
车夫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感慨道:“小老儿今年五十有四,跑过船,行过商,见过不少读书人,可很少有人像你们这样对我客气。”
“在外地,几乎碰不到。”
“也就是在南阳,自从圣教来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读书人也能这么和气。”
“小老儿不懂什么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也不明白什么是平等、自由。”
“但我就是感觉,自从圣教来了,一切都变好了。哈哈哈,连读书人都变得客气了。”
黄宗羲等人愣了一下,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大笑起来。
张楚山笑着解释道:“老先生啊,自古以来,被人尊崇的并非读书人本身,而是当官的人,是那些得到朝廷编制的人。”
“读书人看似尊贵,并非因为他们值得尊重,或是比普通人优秀,而是因为皇朝垄断了所有致富的途径。”
“想要发财,就只能当官;而想要当官,就必须读书。”
“当了官,自然就能发财;要是当不了官,终究不过是被皇朝豢养的牛马。”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道理虽然没错,但并不是书里真有这些东西,而是读书才能找到通往黄金屋,去往颜如玉的房间。”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话的意思就是,天下的财富都归王所有,天下的百姓都是王的奴隶。”
车夫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您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不过我知道,圣教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对人客气,哈哈哈。”
张楚山有些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后,笑着点头道:“您说的,也没错。”
“我们之所以仰慕教主,不惜从外地千里赶来,就是被教主的理想所吸引。”
“我们都盼着,未来有一天,人人平等,再也没有士农工商的区分,读书人和普通百姓都一样。”
“哈哈,这话我爱听!”,车夫放声大笑,扬起手中的长鞭,豪情万丈地说:“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不然也要跟着教主,跟着圣教闯出一番大事业!”
牛车缓缓前行,车轮扬起阵阵尘土。
桐柏外的工地上,三个精壮的小工坐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
草棚简陋,四处透风,但总算是个歇脚的地方。
三人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水汽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腾。
这三人显然相识已久,此刻围坐成一圈,气氛却有些紧张。
为首的男子三十多岁,身材魁梧壮实,肤色黝黑,犹如一块久经锤炼的玄铁。
他目光如鹰,警惕地看向草棚外,压低声音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位右脸上有一道浅疤的男子微微前倾,低声回应:“办妥了,已经联系了一些工人。只等圣,咳咳,魔教妖人到来,便可煽动民变。”
“好,切记,千万不能走漏风声,一定要把事情闹大!”
另一位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头,满脸疑惑,刚想说“总旗……”
话还没说完,就被总旗狠狠地瞪了一眼。
总旗低声骂道:“你这不长记性的混账东西!”
被骂的男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一只犯错的小狗,赶忙垂首认错,声音颤抖地求饶:“萧兄,我……我……”
“行了,有话就直说!”,总旗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怒道。
说完,他瞥了眼草棚外,见没人注意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
说起他们三个,却是朝廷的锦衣卫,隶属于南阳城。
在圣教攻城掠地之际,朝廷各个部门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孙传庭调动各路兵马,试图给圣教致命一击,将圣教彻底围剿在南阳府。
而锦衣卫也没有闲着。
他们的计划除了暗杀杨奇伟,还有挑拨圣教和南阳府百姓的关系。
总旗叫萧云,南阳府人。
被训斥的男子叫刘铭,是锦衣卫小旗。
大半个月前,他们跟着汝宁府前来打工的百姓来到桐柏,然后混到了修建学院的工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