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出了门,季海追了出来。他跟在两人后面也不说话,与前面始终保持着一丈不到的距离。
保佑察觉到后面跟着的是季海,扭头冲他吐了吐舌头:";讨厌鬼!大姐姐平时对你多好?你居然怀疑她,保佑再也不要理你了!";
季海没有反驳,低下头去,咬唇盯着自己的脚尖。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忍着没有流出来。
季涵远摸了摸保佑的头,牵起她的小手,默默地在原地等待。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季海犹豫上前,终于开了口,";二哥,我太冲动了。你说过,眼见不一定为实。我相信嫂嫂为人。";
与此同时,平阳县城外不知名小山的山脚下,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赶车的汉子鞭子挥得猎猎生风,脸上神色焦急万分。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子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仰头往山上看去,口中喃喃道:";千万要在。";
";望舒,春桃,前边没路了。咱们步行吧。";
马车骤然停下,春桃迫不及待挑开了帘子,";连大哥,张大夫就住这山的山顶吗?";
连富点点头,指着一处低矮山头,";上次小姐和姑爷就是从那山上下来的。";
望舒跳下马车,迫不及待去寻张大夫。他一边跑一边喊,";春桃姐,连大哥。你慢慢跟上来,我跑得快,先去看看情况。";
他的速度极快,一转眼便消失在一片绿海里。
春桃跳下马车,正欲追上去,就听耳边纷乱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和连富对视一眼,心中还在疑惑谁会来这个小山包,莫不是去清云观的达官贵人们走错了道?
远处那一尺高的烟尘已经滚滚而来,很快地面都跟着微微震动,两人这才看清楚,是十几个侍卫打扮的人策马而来。
春桃认出那领头的侍卫正是晋王的手下,扯着连富赶忙往马车后面躲,";连大哥,是抓小姐那群人。";
这群侍卫的头领正是开阳。他是习武之人,耳目都十分灵敏。只是瞥了一眼马车后露出的衣角,他便脚尖轻轻一掠,跟一片羽毛似的,轻轻落到二人面前。
看他从天而降,还悄无声息。连富脸都吓白了,跟个木雕一般立在原地。
春桃则是蛮横劲上来了,跟头发狂的水牛一般朝开阳撞去,";还我家小姐!";
开阳并不避让,吸了口气,准备接下这小小一击。
下一秒,劲风刮来,八尺的汉子闷哼一声,接连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
";跑!";春桃大喝一声,拽着连富的袖子就往山上奔去。
一口气跑到半山腰,她才敢回头去瞧开阳一行人有没有追上来。
结果身后不但没有追兵,就连连富也没有跟来。春桃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截毛边的衣袖,气得跺了脚,";男人可真没一个中用的!";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
春桃转身,便撞到一个结实的手臂上,手臂的主人似乎早有准备,脚步配合,双手呈防御姿态,兴奋道:";嘿嘿,这次我没后退。";
";有病!";
春桃举起拳头,余光瞥见开阳的配刀,咽了咽口水,故作凶狠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可不客气了。我可是跟小姐学过拳法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打鼓。春桃开始后悔当初拒绝凌韵给自己传授拳法了。早知道有今天,她还该再向路安也学些本事的。
哎,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只求这晋王身边的护卫是个傻的,能被唬住。
";你还会拳法?";开阳揉了揉肩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忽然上前一步,拱手一礼:";今日有急事在身,不方便跟姑娘切磋。在下开阳,是晋王的贴身侍卫,姑娘有空记得来找我,咱们比划比划。";
";行吧。";春桃站直了身子,脚下已经是预备开跑的姿势。
她故作镇定地拍了拍开阳的肩膀,";开阳是吧?我记住了。咱们改日再会。";
话音一落,她便卯足了劲往山上跑。
";姑娘等等。";开阳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便落在了春桃前面,双臂展开,拦住了前路。
春桃喘着粗气,看了一眼眼前人那轻松模样。然后认命般地叹息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累了!我认了!你说吧。要杀还是要抓我?";
不等开阳张嘴,她竟号啕大哭起来:";我从小命苦。被卖到凌府才不到八岁,每天担惊受怕,吃不饱穿不暖的。直到遇到了小姐,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如今小姐被你们王爷抓了,我也不想活了。你要杀要剐都随意,请千万要把春桃葬在小姐身边,来世我还要给当小姐的丫鬟。呜呜呜,呜呜呜呜……";
开阳不知所措,一边让春桃别哭,一边上上下下将自己摸了个遍,也没找出帕子来。
";咕噜,咕噜咕噜……";
这时春桃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先是愣了一下,忽而抱住了开阳的大腿,";呜呜呜……呜呜呜……我不想做个饿死鬼。让我吃饱了再上路吧。";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直到把眼泪鼻涕蹭了开阳一身。她才松了手,颓然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你误会了。";开阳终于逮到机会说话,便竹筒倒豆子把凌韵和晋王交好的事说了一遍。
春桃茫然抬头,";你说什么?";
开阳又耐着性子道:";您家小姐给咱们王爷出谋划策,是世间难有的奇女子。王爷派我来这里,就是听了你们小姐的建议,请神医出山呢。";
这时,望舒已经带着张大夫和他的夫人下了山。
他远远就看到春桃身边多了一个高大身影,便以为是路安来了,兴奋地跑了过来。
等他跑近了才发现那人是那个掳走凌韵的色坯王爷手下。
望舒瞬间变了脸色,";你来干什么?";
开阳并不理会他,反而朝不远处招了招手,";张神医。我家主子又派我来请你出山了。";
张大夫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见她点了头。才回应道:";先不谈我的事。昨日你们在我这儿是不是见色起意了?那凌韵可是段世子的红颜知己,你们王爷这么做,就不怕好友他日上门追究吗?";
";误会!";
开阳欲哭无泪,又解释了一遍,众人神色才稍稍缓和。
";请我出山是你们王爷的意思?还是凌家那丫头?";
短暂沉默后,张大夫开口询问。
";这个,小的不知。主子吩咐的事我照办,从不过问,也无权过问。";开阳如实答道。
";还真是条好狗。";望舒瘪了瘪嘴,眼神里还是充满敌意。
开阳不怒反笑。他摸了摸鼻子,样子看起来憨憨傻傻,";能做王爷的狗,也是我的福气。要是没有王爷,我早就死了。也许尸骨都被野狼分食了。";
春桃听他这么说,倒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都是可怜人。";
";我为主子尽心办事,也是为了拯救更多的可怜人。";
若兰到底是个心软的,听他这么说,凑到张大夫耳边道:";要不你还是跟他走一趟吧。他一个按吩咐办事的下人,咱们不要让他为难。";
";好,我随你去见你家主子。只是帮不帮他,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张大夫说完,握住了自家夫人的手,言语里满是讨好,";只要你开心,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你个老不正经的!";若兰娇羞地捶了他一下,捂嘴笑道:";我倒是觉得这次我醒来,你变得油嘴滑舌了,不像个能替人干大事的样子。";
张大夫还想说什么,众人已经捂着耳朵默默走开。
望舒叹了口气,";我还只是个孩子啊!要是多长一双手把眼睛也捂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