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酉时已经完全天黑了。
绵绵和柳境见凌韵二人迟迟未归,渐渐得变得急躁。
两人一合计,索性关好房间门,到大堂一边听人们闲聊一边等凌韵春桃回来。
今日人们聊的内容,无一例外是关于凌波仙子。
有人说凌波仙子不知死活,在洛王手下偷了宝贝,引得正主来了。可她依旧胆大包天,还敢故技重施,被洛王的人抓了个正着。
又有人说凌波仙子被抓了。
还有人接着说是午时三刻问斩。
柳境越听越心惊,直到听到有人说晋王的人也掺和进来,掏出玉佩想要救人。他便再也坐不住了,拉着绵绵就要出去找人。
绵绵心态再稳,此刻心里也打起了鼓来。
她跟小二打听了西城门的位置,就准备去寻人。结果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吱呀";一声,客栈的大门被人推开。
凌韵和春桃裹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
";老板,快上两碗热汤面!";春桃跺了跺脚,身上雪花抖落,堆在地上马上化成一滩水渍。
客栈的大厅摆放了不少炭炉,暖烘烘的,凌韵冻得麻木的脸顿时觉得痒痒的。
";小姐!";
";师父!";
柳境见到二人回来,鼻子一酸,哭哭啼啼道:";我都要担心死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阿秀姐姐怎么样了?";
凌韵睫毛上的雪花此刻融化,掉到眼睛里和眼泪一起流了出来,分不出彼此。
她摇摇头,下意识裹紧斗篷,对绵绵道:";东西收拾好了吗?好了,吃点热乎的。咱们吃完就回船上去。";
柳境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追问,乖乖吃了两碗热汤面。
几人快到渡口的时候,西城门那边传来炸裂声。
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仿佛在黑色丝绒上点缀上了最耀眼的宝石。人们纷纷停下脚步,仰望天空,欢呼声、赞叹声交织在一起。
春桃眼中惊艳一闪而过,气道:";阿秀死了,就这么值得洛王高兴吗?还放焰火庆祝。";
柳境闻言,顿时呆若木鸡。他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虽然早从师父的表情看出端倪,但是此刻阿秀已经死亡的消息,从春桃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备受打击。
师父不是已经亮出晋王玉佩了吗?
呵,果真没有皇子把晋王放在眼里吗?
小小的人儿,眼中划过的是绚烂的焰火,心头的怒火更甚。
他偷偷瞄一眼身边的凌韵,捏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以后一定要做一个能护师父周全的人。
与此同时,玉门县的西城门,城楼上。
洛王搂着一个比女人还要妖艳的少年,调笑道:";紫阙,你觉得这焰火如何?";.
";殿下给的,自然是这天下最好的。";
洛王满意地点点头,";你何时变得嘴这么甜了?";
";是吗?";紫阙依靠在洛王的胸膛上,娇声道:";那殿下要不要尝尝?";
";本王看你这是白天没被折腾够。";洛王被他这么一撩,没了心思看焰火。想要将人抱起,却脚步虚浮,差点摔倒。
紫阙搂着洛王的手臂一松,跳下来扶住他的胳膊关切道:";殿下,你没事吧?";
";你这是何意?";
洛王甩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扇出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过后,紫阙的半边脸都红肿了。
他捂着脸,眼珠一转,也不开口替自己辩解,只扯住洛王的衣角小声央求道:";殿下,今夜就放过奴家吧。您正值壮年,奴家还小,经不住折腾。殿下要是没满足,奴给您寻个花魁来伺候。";
男人嘛,最懂男人。
洛王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对他动手。紫阙明白,洛王身体亏空得厉害,私底下不知道喝了多少汤药,最忌讳的就是旁人察觉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果然,洛王听到他这样说,面色稍霁。
";你这是怪本王欺负你弱小?还是你有意把本王推给别人?你倒是说说看,哪家的花魁能有你娇艳?能有你这般合我心意?";
";奴家确实弱小,要是没有殿下宠着,定会被人欺负。";紫阙面颊上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娇羞,";殿下,咱们回去好不好?这城楼上好冷,而且奴家怕……";
紫阙说着,朝吊着凌波仙子尸身的方向,快速瞄了一眼,露出一脸惊恐神色。
";怎的?你怕那死人?她都死了?还能变成鬼来索命不成?";
";殿下,她吊在那儿怪可怕的。而且我好像听到有哭声。您要不让人把她草草埋了吧,反正人都死了。";
此时烟花已经燃放完毕,城门外明显有断断续续的哭声随风飘来。
一张张燃烧的纸钱,被吹起来,忽明忽暗地在空中打着旋。
洛王心里打鼓,表面却强装镇定。他一掌拍在案几上,呵斥道:";吴坚呢?让他带人去把底下装神弄鬼的都抓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
这时,一个怪异的和尚出现在城楼下。
他穿着一身破旧袈裟,一手拿着支下端已经裂开的竹杖,一手拿着念珠,拖着脚步围着刑场缓步慢行。
洛王看着这个和尚,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把这个和尚也给本王抓起来!”他大声命令道。
徐州守吴坚听他说和尚,忍不住往城楼下张望。
";吴大人想看老衲何必偷偷摸摸?";
和尚呵呵一笑,朝城楼上的吴坚挥了挥手,道:";你在正好,给老衲准备些东西,我想做场法事。";
洛王心中恼怒,他看向吴坚,意味深长道:";你请来的人?";
";下官不敢。";
吴坚吓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连忙解释道:";这玄清法师是首辅大人的座上宾。就连太子殿下都对他推崇备至。在徐州,向来都是我行我素,无人敢管的。";
一旁的玉门县令也对洛王拱手一礼,规劝道:";殿下,这玄清法师向来难缠,您还是不要招惹他,当给太子殿下一个薄面吧。";
洛王气笑,";怎的?你们都觉得我怕了太子不成?";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玉门县令一叠声道。
洛王面色阴沉,盯着玄清法师,心中的怒火不断升腾。
“本王倒要看看,这和尚有多大的能耐。”
玄清法师却仿佛没听到洛王的话一般,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口中念念有词。
“往生咒”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伴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格外诡异。
洛王听得越来越烦躁,但还是压住了怒火。云州矿藏的账本不见了,这凌波仙子咬死自己只偷了东珠。现在人死了,却引来了太子的人。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谁让你来做法事的?";洛王站在城楼上,眼神里掠过雪亮的杀意。
玄清法师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城楼上的洛王等人,缓缓说道:“凌波仙子含冤而死,怨气难消。老衲今日做法,乃是为了超度她的亡魂,化解怨气,以免祸及无辜。”
洛王冷哼一声,“一个贼人,死千万遍都不足惜,有什么冤屈?大师,还是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了。”
玄清和尚也不生气,反而对他作了一揖,";殿下有所不知,这凌波仙子虽然是个飞贼。但也救过不少穷苦百姓,殿下要是不愿老衲做法事。就许了百姓将她安葬吧。";
洛王心气高,哪里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等他开口,玄清和尚先收了笑意,冷声道:";施主们动手吧。我会看着她下葬再走。";
";谁敢?!";洛王被彻底激怒,指着玄清道:";你是受了谁指使?竟然敢无视本王!";
";殿下,老衲今日还要赶船去京城,您体恤一下。";玄清和尚背过身去,一句话说得冷冷淡淡。
";你去京城干什……";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洛王忽而停住,脸色变得苍白。
前几日,京城来报,父皇调了个徐州的得道高僧去皇寺——圆觉寺当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