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许衫的布鞋已经踩上了坊市青石板，他昨天接下了金友商团采摘七心花的任务。
他仰头望着金友商团门楼上悬挂的铜铃，那铃铛在晨风里纹丝不动——要等到两颗太阳都攀上金乌木梢头，商队的飞舟才会启程。
"；练气三层？"；柜台后的老者掀起眼皮，递过一块玉牌"；妖兽山脉采七心花，一朵五块灵石。"；
玉牌入手微凉，许衫握紧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上百名散修陆续聚在门前，有背着铁剑的独眼修士，也有捧着丹炉的少女。当第二颗太阳的金边擦过门楼飞檐，湖面般的青光突然铺满青石板——三艘飞舟悬在离地三丈处，舟身刻着避风阵的银纹正在流动。
"；上舟！"；
筑基修士的声音裹着灵力荡开。许衫抓住垂下的藤梯时，瞥见管事腰间晃动的青铜虎符，那是操控护舟大阵的阵眼。飞舟破云时，他扶着船舷望见云海下蜿蜒的妖兽山脉，墨绿色的瘴气在林间翻滚如活物。
大湖像块摔碎的琉璃，散落着千百块镜面。飞舟降落在其中最大的一块镜面上，许衫靴底刚沾到潮湿的苔藓，就听见管事在点名："；甲组跟着这位周道友。"；
被点到的中年修士负手而立，腰间玉坠刻着五道云纹，显示他已经练气五层。
许衫跟着另外八人聚过去时，注意到周道友正在摩挲指间的储物戒——那是用玄晶粉打造的中品法器，戒面嵌着的翡翠能存三立方灵物。
"；午时方向。"；周道友甩出张引路符，黄纸化作青鸟振翅，"；各位道友跟紧了。"；
众人跟紧领队，不一会青鸟又化为黄符落地，这里就是分配给甲组的采摘地了，于是各自分头寻找七心花。
七心花只开在腐骨藤缠绕的枯树上。许衫握着短刃劈开荆棘时，只闻到右前方传来恶臭。他挥袖将瘴气挥开，七片血玉般的花瓣正在腐尸气息中颤动，花心七颗金珠随呼吸明灭。
"；救命！"；
惊叫从东南方炸响时，许衫刚把第七株七心花收进玉盒。拂尘上的狼毫突然根根直立，这是妖兽在附近预警符阵在示警。
他踏着巽位疾行，前去救援，一名女修紧跟其后。
一位男修正在挥舞着一把长剑抵挡着低阶妖兽毒网蜘蛛的攻击。
许衫一马当先，拂尘甩出时三十六道金丝结成困阵，勾住毒网蜘蛛的前鳌。
那修士的金光罩已经布满蛛网状的裂痕，长剑劈在蛛腿上溅起绿色毒液。
毒网蜘蛛的八只复眼同时转向许衫，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许衫头皮发麻，只能咬破舌尖喷在拂尘上，金丝霎时燃起赤火，暂时阻挡一二。
"；攻它腹节！"；
后来的女修甩出水袖，袖中飞出七枚冰锥。使双斧的壮汉周身腾起土黄色护罩，斧刃砍进蜘蛛第二对步足时，周道友的飞剑终于出手——剑光如白虹贯日，精准刺入毒囊与丝腺的连接处。
蜘蛛轰然倒地时，许衫的拂尘还缠着它两只前鳌。被救的修士瘫坐在地，衣襟被毒液腐蚀出破洞，露出里面闪着微光的软甲。
"；多谢诸位..."；他哑着嗓子摸出丹药服下，"；这畜生突然从树冠扑下来...我实在抵挡不住。"；
这时周道友已经用剑挑开蜘蛛头颅，取出一枚墨绿色毒囊。"；毒囊我带回去。"；他不容置疑地收起储物戒，"；回坊市卖了平分。"；
许衫注意到蜘蛛腹部的花纹有些异常，寻常毒网蜘蛛该是环状纹，这只却带着闪电状紫斑。但当他再看时，周道友已经用化尸粉处理了残骸。
毒网蜘蛛的残躯还在抽搐，周道友已经将毒囊封存。众人见领队动作如此利落，紧绷的气氛稍缓，几个年轻修士甚至开始交流采摘七心花的窍门。
"；东南坡的腐骨藤最喜阴湿，但别碰叶缘带紫纹的。"；使双斧的汉子擦着斧刃，"；上月老张就是被毒藤缠住，三息工夫就化成白骨。"；
许衫默默记下这些用命换来的经验。暮色四合时，十人围坐在临时清理出的空地，彼此间隔着三丈距离。中年修士在西北角打坐，膝上横着出鞘的剑。
散修就是这样，哪怕刚刚并肩作战可仍然会互相提防。
第二日收获颇丰。许衫用拂尘扫开毒瘴时，在枯树根部发现簇生的七心花。血玉花瓣间萦绕的腐气，反倒成了隔绝低阶妖兽的天然屏障。
第三日正午，林间突然腾起金友商团的传讯符。许衫数了数玉盒里的七心花，二十六朵的成色足以换到一百三十灵石。当他跃上飞舟甲板时，看见周道友正与管事耳语，装着毒蛛毒囊的储物袋已系在管事腰间。
"；毒网蜘蛛毒囊市价八十灵石，抽两成佣金。"；管事弹指飞出十三个灵石袋，"；被毒网蜘蛛袭击的事，诸位最好烂在肚子里。"；
许衫的布袋沉甸甸坠手，他隔着粗布都能摸到灵石的棱角。当飞舟掠过坊市琉璃瓦时，青年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凑够购买功法的灵石了，马上就能晋升中阶练气士。
青山阁的檀香熏得人头晕。柜台后胖修士瞥了眼许衫的破烂道袍，懒洋洋抛来枚玉简："；五行诀中层功法，一百灵石。"；
"；不是一百二么？"；
"；今早刚降的价。"；胖修士嗤笑道，"；现在的人有灵石都买引气丹去了，这些中品功法都是摆着吃灰。"；
许衫抚过玉简上的云纹，散修大多资质底下，如果吸取灵石积蓄一池灵力需要十几天，服用引气丹只需要五天，不过服用过多还是会有丹毒，如牛春来就是典型的丹毒服用过多，练气期本来至少能活120岁，可牛春来仅80多就已经老朽。
"；要买赶紧的！"；胖修士的呵斥打断许衫思绪。
院墙外的老槐树下，牛春来正与几个老者下棋。这老朽练气士抬头咧嘴一笑："；小兄弟面色泛金，怕是要破关啊？"；
许衫哈哈大笑，拱手行礼后，回院关紧院门。
屋内，许衫将一块灵石嵌进玉简贴紧额头。玉简中的行气路线在识海铺开，气海里沉寂的三池法力突然翻涌。
法力沿着玉简的指引在行气路线流动，许衫额角青筋暴起，法力突破练气第四层后仍然没有枯竭，法力行进在更高层次的行气路线，一直突破到练气第五层才停止。
本来在水蓝世界时，许衫的法力就早已充盈，淬炼根骨更是隐隐扩大了经脉气海。
可惜没有后续功法，被卡在三层练气久矣。
如今得到中层的五行诀功法，一举腾飞。
特别是两次淬体强行改造的根骨，在五行的功法催发下，焕发出上等资质的威能，接连突破两阶。
晨露沾湿窗棂时，许衫周身爆出气旋。木桌在法力震荡中化为齑粉，墙上悬挂的避尘符无火自燃。他望着掌心流转的五色灵光，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牛春来跌坐在篱笆边，手里捏碎的棋子正簌簌掉落，几个下棋老者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