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黑乎乎的没有动静。
张英子嘀咕着,“睡死了?真是贱命,这么大的动静都叫不醒,活该被水淹死!”
虽然这么说,张英子还是上前砸门喊人,“五哥?狗儿,快起来上山了!”
然而还是没动静,张英子这才后知后觉,这几个人跑了?
她又惊又气,“娘,娘你儿媳妇没管你,自己带着孩子跑了,等回头上山找着她你可不能饶了她,非狠狠打她一顿不行,反了天了!”
张马氏连连点头,就是,该打!
还没出大门,张英子背着的被褥就湿透了,沉甸甸的往下淌水,大雨浇的她眼睛都睁不开,她也顾不上了,拉着张马氏跟上人流往山上走。
因为已经能听到阵阵轰鸣声,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张英子知道,这是河水拍打堤岸的声音,用不了多久,河水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疯狂的四处流淌。
上山的路又湿又滑,张英子和张马氏互相搀扶着,好不容易来到了半山腰,这里有块平坦些的山坡,此时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张英子粗粗看了一遍,没找到杜敏和张五哥张狗儿。
“这个小贱人带着孩子躲哪去了?娘,咱们还去找她们吗?”
张马氏喘着粗气摆摆手,她要累死了,歇会儿再说。
可是这块地方人挤人,人挨人,想要找个地方歇会儿可不容易,稍不注意就会滑下坡去。
张英子和张马氏一往人跟前走,就有人嚷嚷,“没地方了,一边去。”
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都被人撵走了。
山下还有人正在往这里爬,这时一个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来,“往上边走走,山上有个山洞,能容好多人呐,洞里淋不着雨。”
一听这话,呼啦一下好多人争先恐后向山上爬去,包括张英子和张马氏。
又爬了一段路,就看见了那个山洞,确实挺大的,洞口都有好几个大门那么宽。
里面有人点了一堆火,好几个人正在围着火烤衣服。
张英子拉着张马氏进去看了看,洞里边还有不少地方,关键是进来不淋雨了,人就好受一点了。
王大娘一家人正在洞的一边整理东西,见张英子和张马氏进来,王大娘说道,“英子,你咋和你娘一起来了?”
张英子把湿被褥扔地上,“我来走娘家,吃了中午饭还没来得及走,就被雨堵家里了,这一等二等的又叫水困住了,大娘你说我倒霉不倒霉?”
“是够衰的,你哪天来不好,偏偏今天来!”
“唉,倒霉。大娘,你看见我那个好弟妹和五哥狗儿了吗?我这一路上也没找着她们,这个不要脸的,把我和我娘娘撇下了自己跑了。”
“嗐,她自己带着两个小孩子,不比你难?你们两个大人身强力壮的,是你们把她们撇下了吧?”
张英子叫起来,“大娘,真是她们先走的,我好心好意去喊她,人屋里早没人了。”
王大娘不跟她掰扯了,这个张英子,一贯的无理都得搅三分,“马氏,你怎么不说话?累了?”
张马氏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张英子说道,“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不出话来了,要是能说话,还能叫五哥他娘跑了?”
“你别一口一个跑了,这么大的雨,这么黑的夜,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得多难!你也不说帮帮她。”
“我帮她?她也得叫我帮啊,人都不见影了,把我娘扔给我一个出嫁女,这叫什么事啊?”
张英子是满腹牢骚。
王大娘不说话了,和儿子儿媳妇一起整理出一片地方,铺上油纸,再铺上褥子,虽然是夏天,这山洞夜里还挺凉,直接睡地上肯定会生病。
张英子烦躁的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平坦一些的地方,一屁股坐到地上,看了看湿被褥,这玩意儿也不能铺盖啊,真不知道她娘非叫带这个来干嘛!
看看人家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在一起分吃东西,这才觉得自己肚子饿难受,中午吃的两个饼子早化成屎尿了。
这光顾着跑,啥也没拿,好歹带点吃的啊,不知道这水啥时候能退?
…………
县城豆腐坊,张英子的婆婆王徐氏气恼的对儿子王大壮说道,“你这个媳妇越来越不着调了,家里头这么忙,她这走娘家一走就是一天,这会子越性不回来了,还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媳妇吗?还记得自己有三个孩子吗?你也不说管管她。”
王大壮是个老实头子,张英子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他是很满意这个媳妇的。
“娘,也许是她娘家有事,她去帮忙没能赶回来的。”
“你就惯着她,她娘家有事用的着她?再说了她娘家能有什么事?她娘又不老,弟媳妇又老实,孩子还小,怎么也不像有事的样啊?”
王大壮不说话了,他累了一天,只想早点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王徐氏一边数落儿子,一边督促孙子们睡觉,幸而这几个孙子大了,不用哄睡,不然得烦死她。
………
杜敏带着张五哥和狗儿在山上另一个山洞里,这里面除了她们娘仨个,还有另外两家人。
这个洞里边可能以前藏过人,居然有不少柴火。
最最里边有一个黑黝黝的深潭,走进了一股寒意袭来。
一户人家是宋老太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以及五个孙子孙女。
另一户人家是李树根带着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及两个闺女。
宋老太问李树根,“你家不是李二爷的本家吗,怎么不去他那里躲躲?”
李二爷家高门大户,家里房子多是二层楼,且都是青砖房,人家根本就不用上山躲,直接爬楼上躲着就行了。
李树根苦笑着说,“我们这些落魄的本家,哪配上他家里躲大水?还不够看那些下人白眼的,我可不去。”
杜敏搬过来一捆柴火,“大娘,树根叔,咱们烧火堆吧,暖和暖和,顺便烧点水大家喝。”
“好好,还是你们年轻人想的周到,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说不定得在这过夜呐”
李树根说道,“过夜也不怕,火生起来别叫灭了,咱们轮流看火。”
火生了起来,杜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瓦罐,接了雨水刷刷罐子,然后再装上潭水架火堆上烧着。
正忙活着,忽听山下传来一阵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