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穗岁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答应,“行,但你要带上山巧和山薇。”
知道冷穗岁的脾性,阎北野没有拒绝,“好。”
段怀海听到两人的对话,更是差点儿感激得哭出来。
阎北野转身对他道,“劳烦段大人为我们准备几匹快马!”
他们赶时间,坐马车肯定是不行了。
“诶诶!”
段怀海立马派人去安排。
几人正说着,耳边却突然传来声响,“洋洋,洋洋你别吓娘啊!”
几人一惊,立马扭头看去,
只见一妇人抱着一六七岁的小男孩,小男孩面黄肌瘦,唇色惨白,安静躺在妇人怀里一动不动。
冷穗岁赶忙过去查看小男孩的情况。
妇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着冷穗岁的手,不断祈求,“救救我儿吧,求你们救救我儿吧,他已经发热好几日了,你们救救他吧!”
冷穗岁目光微凝,注意到小男孩腿上的伤,几乎可以确认是伤口感染。
这个年代医疗技术并不发达,发烧发热对他们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
特别是小孩抗体差,根本扛不了多久。
冷穗岁小心的伸出手,放在小孩脖子的大动脉上。
冷穗岁第一次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能如此清晰,指尖感受不到大动脉的跳动,无论她尝试多少遍,还是如此。
妇人仿佛也察觉到了冷穗岁的异常,身下的体温也在一点点从指尖流失,她没有再哭闹,只是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儿子。
她低着头,小心摇晃着怀中的小儿子,低声呢喃,“洋洋,你爹爹和阿姐已经离开娘了,你舍得抛弃娘一人吗?”
“你醒过来和娘说说话好不好?”
冷穗岁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天灾的无情和人的冷酷。
如果阎震能早些派人过来赈灾,或许就不会造成如此局面。
他们过来时并不清楚这边的情况,想着先解决难民温饱问题。
而且担心一大批的粮草运往朝阳会引起注意,从而从中作梗,所以也只能分批次运来。
关于药物帐篷,都是让行烈紧随其后的送到。可他们为了对付摄政王府,生生赌上整个朝阳城。
“洋洋只是睡着了是不是?”妇人小心抚摸小男孩已经没有血色的脸,“娘的洋洋还是这么乖,舍不得闹腾娘,乖乖的睡觉。”
冷穗岁当即察觉到妇人的异常,担心的伸手拉住妇人。
“嘘!”妇人伸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你小声些,莫要吵着洋洋,我家洋洋有时也闹腾了,他一醒过来,就要缠着我。”
冷穗岁再也忍不住的偏开头,用脸在肩膀上迅速抹了一下。
四周的人也都不忍心的低下头,努力压抑着所有的情绪。
面对这场天灾,他们已经努力的活着,拼尽全力的和天斗,和人斗,可他们却忘了,他们不过是凡身肉体,怎么斗得过命运的不公。
“洋洋,娘带你回家,”
妇人抱着小男孩,踉跄着站起来,慢慢的往段怀海他们方向走去,“娘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但你答应娘睡一会就起来好不好?”
段怀海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撕扯,“沈大娘………”
妇人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身后的段怀海和他旁边站着的官兵,“洋洋,你瞅,段大伯又来看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段怀海紧紧捏着拳头,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沈大娘,心里的自责环绕他全身。
作为百姓的父母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在眼前死去而束手无策,对他来说是何其残忍。
突然,冷穗岁惊呼的声音响起,
“沈大娘!”
段怀海猛的抬头,却见沈大娘已经松开怀里停止心跳的儿子,一把抽过一旁官兵的佩剑,毫不犹豫的抹向自己的脖子。
冷穗岁想要上前阻止,可自己距离她有一定的距离,根本来不及。
“嗤!”
刀剑划过肌肤,鲜血浸染利剑。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冷穗岁愣了三秒,缓过神来猛的上前,“王爷!”
阎北野一只手紧紧抓着剑身,手背轻轻碰在沈大娘脖子上。
但凡阎北野动作再慢半点,这把剑将割破妇人的大动脉。
叮———
熟悉声音在脑中响起,冷穗岁立马抬头看去,
血条再次下降到百分之四十七。
这次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被死死抓着,她快心疼死了,不是因为血条,而是她喜欢阎北野。
“王爷……”冷穗岁走到阎北野身边,“你小心些,别再加重伤口。”
此时沈大娘已经失去理性,她担心对方没有求生欲而反抗。
“你为什么要救我!”沈大娘依旧死死攥着刀柄,泪水夺眶而出,“你让我死啊,我一家四口,死了四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阎北野力气始终比女子的大得多,夺过利剑扔在地上,阎北野依旧安静的看着她。
与此同时,冷穗岁立马拿出携带的金创药,给阎北野包扎伤口。
沈大娘依旧死死盯住阎北野,重复着一句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沈大娘,”段怀海不敢刺激她,只能尽量的安抚,“我们只有好好活着,他们才能安心啊。”
沈大娘死死捂着胸口,“可我没有了他们,该怎么活?”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残忍。
往往都说活着的人比死去的更痛苦,往后只要想起,都感到万分的窒息。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阎北野,轻声道,“若是你死了,就没人惦记他们了。”
冷穗岁包扎伤口的手一顿,心被扯得生疼。
她突然不知道这句话,阎北野是对大娘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沈大娘盯着地上躺着的小儿子,突然像卸掉全身力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趴在自己小儿子身上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别开脸,不忍注视眼前的一切。
周围其他难民更是死死攥着身边的亲人,仿佛这样他们就不会离开自己,可眼里却透露出绝望。
昨日领到的一些赈灾粮,对于他们早已饿了几天的难民来说,就是杯水车薪,人数实在太多,他们甚至无法填饱肚子。
如今没有赈灾粮,没有药物,没有衣裳,他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而且也不知道阎北野此番过去,能不能解决那边的事,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限的悲凉,气氛无比压抑,
就在他们陷入茫然之际,
“驾!”
马匹的声音突然袭来,仿佛就要划破这无尽的忧伤。
冷穗岁扭头,熟悉的几抹身影映入眼帘。
冷穗岁猛的瞪大眼睛,“阎闻靖,秦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