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二爷不喜欢奴婢。”
“昨日二爷拂袖而去,那一班姐妹们都告诉奴婢了。奴婢知道自己不够貌美,不够伶俐,可是奴婢却没想到竟惹二爷生厌。”
花珍珠哀哀切切,掉眼泪却能做到不吸鼻子。
“奴婢昨晚一宿无法入眠,二爷的身影在奴婢心底挥之不去……二爷嫌弃奴婢,可是奴婢心下却已然认准了二爷。”
“奴婢是个笨人,这一生认准了谁,就心里都是这个人,这一生也无论怎样都要跟着这个人……”
“故此奴婢便斗胆到二爷面前来,想当面问问二爷,奴婢究竟有哪里不好,惹了二爷生厌?”
“奴婢问清楚了,便一定设法去改!只求二爷,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能结草衔环,伺候在二爷身边。”
“奴婢不敢奢望成为二爷的通房,奴婢只求能当个粗使的丫头也好,只要每天都能见到二爷,只要能有机会侍奉二爷日常起居,奴婢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花珍珠说得殷切婉转,十分动人。
奈何贾琏却只是淡淡哼了声:“不必了。”
“你没做错什么。单纯是各花入各眼,你这朵花,你二爷我不喜欢。”
花珍珠哽咽道,“求二爷,再给奴婢一个补偿的机会。”
“奴婢既入不得二爷的眼,便请二爷这一回,闭上眼。”
贾琏一双桃花眼里,流光浮动。
“哦?”
嘴角勾起一个清冷的笑,索性放开手脚,随她去。
“已然闭上了。”
可是花珍珠却还不放心,窸窸窣窣地从地上爬起来,将自己的发带解下来。
绕到贾琏背后,用发带将贾琏的眼睛蒙了。
她做这番动作时,身子在贾琏脊背上蜻蜓点水。
贾琏手指不由得弯了弯。
有那么微妙一刻,他是极想伸手过去的。
只是,忍住了。
眼睛被布条蒙住,幽幽风来,在他鼻息之间染上少女青丝的幽香。
贾琏已是省得,花珍珠用上了她的发带。
贾琏唇角便又勾了勾。
这工于心计的小妮子,果然有些手腕。
花珍珠在旁仔细观察,只有发带和自己身子的挤挨,琏二爷虽然身子已动,但是他却竟然按捺住了。
她咬咬嘴唇,只能豁出去。
她又绕回来,在他面前跪下。
她红唇轻启,“奴婢求二爷,待会子请千万不要睁开眼……”
“求二爷,就允准奴婢放肆一回,别叫奴婢中途停下。”
“若二爷睁眼喝止的话,奴婢就只能,只能一头撞死了!”
贾琏轻哼一声:“准。”
贾琏还以为她一个小妮子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呢,哪成想,她在室外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这样大胆!
贾琏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不睁眼,也不叫停,便说到做到。
只是终究忍不住夸赞她:“……你这蹄子,当真生了一张好嘴~”
花珍珠无暇说话,于是只更卖力。
日光醺暖。
花气袭人。
贾琏深深地醉了一回。
.
整理好。
贾琏虽说心下依旧不喜这个丫头,可看在她方才着实卖力的面儿上,伸手帮她擦了擦嘴角。
花珍珠一张脸已然酡红,也如烈酒醉了一般。
贾琏眯着眼,邪气儿潋滟:“没想到,你年纪这样小,胆子却这么大。”
“……你既是外头买来的,好歹也是良家子。却不成想,连这个都会。”
他坏坏地掐掐她脸蛋儿,“该不会你是秦楼楚馆里的小娇娃,却假扮成良家子,混进府里来的吧?”
花珍珠当场落泪,“二爷冤枉奴婢……奴婢本就是良家子。”
“奴婢娘家虽比不得国公府,但父母好歹也经商多年。奴婢从小到大,不敢说娇生惯养,但也从未服侍过人的。”
“这样的事,奴婢从前想都不敢想。只是为了二爷,奴婢这才豁出去罢了……只为了能求得二爷半丝怜惜,叫奴婢能留在二爷身边。”
贾琏挑挑眉毛,“哦?”
“你家境既然尚可,却又为何被卖进府来?”
花珍珠哽咽得站立不稳,整个身子都向贾琏倒了过来。
贾琏只好伸出一根指头撑着她瘦弱肩头。
“行商便有风险。奴婢父母这一遭不慎,赔尽了本钱。母亲一急之下,卧病不起,竟连药都吃不起了。”
“若只是忍饥挨饿,奴婢便是宁肯饿死,也不肯轻贱了自己;可是母亲病重,奴婢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遭罪。”
“为了能给母亲买药治病,奴婢便也唯有答应了父兄,卖了自己……”
这样的身世,贾琏听着,心下终是忍不住生起些怜惜。
“难为你了。”
花珍珠捉住贾琏衣袖,眼底涌起星星点点的希望。
“二爷准奴婢留下侍奉了,对吗?”
贾琏抬手替她拭泪,“……那还是要累你失望了。”
“通房之事,一切都以老爷的意思为准。”
花珍珠一颤,“二爷……”
贾琏知道,这花珍珠不但入不得他的眼,也同样入不得贾赦的眼。
贾赦喜欢的,都是扬州瘦马类型的女孩儿。
花珍珠骨子里莫名有一股老气横秋,兼之总是表现得循规蹈矩,缺少扬州瘦马那种轻灵通透,贾赦绝不会喜欢。
她自己怕是已经知道在老爷那边没有机会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耍心眼儿玩这些把戏。
贾琏伸手轻轻捏捏她嘴角,“回去吧。”
“虽然你到不了爷的房里,但你总在府里伺候。日后,咱们还有的是机会相见。”
花珍珠还想说什么,贾琏却已不想听了。
贾琏转头向外头叫:“赵天栋。扶爷回去了。”
贾琏走到花丛边儿上,忽然想起掌心里还团着一物。
正是花珍珠的发带。
他举起,凑在鼻尖闻了闻。
还是有一刻的沉醉的。
不过,旋即从鼻端抽走,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如落花委地,沾染尘埃。
花珍珠看着,膝头一软,跌坐在地,泪落如雨。
她娘家距离贾府不远,她从小到大都是听着街坊邻居们讲着宁荣二府的故事长大。
那些花团锦簇,那些烈火烹油,渐渐成了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的美梦。
她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置身其中,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
可是她当然明白,凭她的身份是没有机会嫁进去的。
她只能从奴从婢做起,然后寄希望于伺候了主子爷们,进而跻身姨娘侧室。
她这么想,错了么?
问问这前后街上的平民家的女孩儿,谁不是这样想的?
琏二爷生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她为了迎合他,连方才那样不知廉耻的事都做了,他明明那样沉醉,却怎地竟还是不要她?
她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