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警醒,猛一回头,也瞧见了站在灯火阑珊处的贾琏。
袭人还像眼生似的,要迟钝一下,寻思了一会子才向贾琏行礼。
“那边的是琏二爷吧?奴婢请琏二爷的安。”
还是回避的态度,就是装不认识。用嘴硬来抹去曾经在他身前的「嘴软」。
贾琏明白,那一段经历是她自己觉得最不堪的一段过往。
她本以为能用那样啊的方式吸引到他,勾惑住他,然后顺理成章当了他的通房丫头。她对自己极有自信,相信没有不成的。
结果她竟踢到了他这块铁板。
他既不要她,还耍弄她,她当然希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于是索性装傻。
这法子倒也跟贾琏自己一遇到不好解释的事儿,一律推脱自己「摔傻了」一样。
贾琏笑了,悠闲地走过去。
灯影在他面上渐次明亮起来,层层照亮他俊美邪肆的五官。
袭人心下一跳,忙向后退了半步。
这琏二爷是成熟妖冶的男子,与他相比宝玉就只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粉雕玉琢虽说也好看,却只能激发她的母性;反倒是这琏二爷,惹动的却是她女子的自觉。
他太危险,太有侵略性,她很怕他。
贾琏自然明白袭人心下想什么呢,他便故意撩拔她,让她心虚,惹她慌乱。
他故意拉慢这个逼近她的过程,半天才在她面前站定。
他垂首凝视她,一瞬不瞬,就是要让她脸红心跳。
“袭人?这名儿十分陌生,我从前在府里倒是没听说过。看来,咱们从前果然从未见过。”
他竟然肯这样配合,袭人本该松口气。
可是不知怎地,她反倒更加紧张起来。
身前这个男子,俊逸而又危险,他肯这么说,便必定要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袭人暗暗提醒,面对眼前这个人,务必要小心应对,才能在这荣国府里驶得万年船。
于是袭人没有正面接下贾琏的话茬儿,避开了锋芒,摆出单纯无害的样子,垂首行礼问:“不知琏二爷可有吩咐?”
“这会子宝二爷已是要歇了,奴婢得去服侍,要是琏二爷没有旁的吩咐,那奴婢先回去忙了。”
贾琏勾了勾唇角,“我回来才听说,原本在云妹妹身边伺候的你,因云妹妹家去了,老太太便将你指给了宝玉,说你最是忠诚稳重。”
袭人淡淡垂首,“都是老太太夸奖,奴婢愧不敢受。”
贾琏故意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她身段儿。
女孩子在这个年岁发育得就是快,这才小半年没见,她已经又长大了,在一帮子小丫头中间,显得窈窕风韵,熟而可口。
“如今你是宝玉身边的贴身大丫头,等宝玉再过两年,房里要摆通房丫头时,你自然是首选。”
袭人脸上一红,头便垂得更低:“奴婢不敢。”
贾琏轻哼一声:“宝玉现在年纪还小,你们还有的是工夫培养感情。等他到了年纪,你们的情分也深了,到时候自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袭人捉紧帕子,将头垂的更深。
她好害怕,这琏二爷竟然又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惑引不成他这样已将成年的男子,她便将心思放在了年纪更小的宝玉身上,图的就是这培养感情。
她以为她将心思藏得很好,没人会看破,可是这琏二爷却怎么什么都瞒不过!
她心慌,索性不回答,以免说多错多。
贾琏见她不吱声,索性更加靠近她,声音压得更低,态度也更为暧昧起来。
“……不过可惜,宝玉如今是跟着林妹妹住在一处屋檐下,他一门心思都是奔着林妹妹,怕早就忘了身边的旧人。”
袭人惊得迅速抬眸看他一眼。
贾琏继续道:“此番是我接了林妹妹回京,所以林姑父的心思也唯有我最知晓。”
“袭人,既然咱们有缘,那我便悄悄告诉你——我那林姑父啊,此番叫林妹妹入京,就是要让她也同样与宝玉培养感情的。”
“就让他们两个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互相成了个知己。到时候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就是他们。”
贾琏冲袭人眨眨眼:“只要他们在一处住着,你想爬床就难。”
“况且就算林妹妹自己年纪小,还不懂得防备你,但是你说老太太今日指给林妹妹的那么多人,难道就没人防备着你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你的聪明,终究还是能得着宝玉通房丫鬟的身份。那你就得早早讨好林妹妹,不然你将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袭人心下天翻地覆!
如今宝玉还小,还不到她释放魅力的时候。她想着多守着他些时日,慢慢等他长大就是。可是却如何成想,现在竟然来了个天仙似的林姑娘,却也是要与宝玉培养感情的!
虽说,妾不犯妻。但是只要有林姑娘在眼前,那宝玉哪里还顾得上看她一眼啊!
况且从今日这第一面瞧着,林姑娘不是个气量大的人,若是来日不肯容她,那她这回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又要落空了!
袭人一时间千万烦恼,却不敢泄露出一丝来叫贾琏看见,只能一再将头垂得更低。
贾琏看她的模样,轻傲一笑。
“行了,天儿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反正,他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这袭人在原书里虽然叫人讨厌,可是在某些地方儿心思却也是与他殊途同归,说不定倒能帮得上他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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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揣着心事回去。
碧纱橱里,黛玉已经洗漱完毕,王嬷嬷和鹦哥已经服侍着黛玉躺下。
另外一个贾府的大丫鬟春纤则端着水盆出来,正跟袭人走了个顶头碰。
春纤便笑问:“瞧你,这么晚了跑哪里逛去了,竟才回来。”
春纤原本也未必有什么故意,可是这话落进袭人耳朵里却有些刺耳。
她瞟一眼春纤。莫非这丫头果然如琏二爷说的,开始防备她了不成?
她只笑笑没说话,赶紧回到宝玉炕边去,替宝玉铺床。
宝玉靠在碧纱橱那隔扇旁,勾着窗纱,正千方百计说笑话逗黛玉笑,完全都没留意到袭人回来似的。
袭人心下便又是一酸。
哄着宝玉睡下,袭人想了一会子,还是起身进了黛玉的碧纱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