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宝钗这句话说得,薛姨妈都瞪圆了眼,“宝玉还有什么不好的?他生得好,粉雕玉琢的;况且还是衔玉而生的凤凰蛋,如今是老太太跟前第一得宠的孙辈。”
“就算他只是荣府的二房次子,袭爵轮不上他,眼瞧着他自己也不爱念书,科举是艰难了些。可他你元春大姐姐如今不是已经进宫了么,她的脾气秉性儿你也该知晓,来日必定能得皇宠的。那到时候宝玉可就成了正格儿的国舅了。”
“若你元春大姐姐能为皇上诞育个皇子下来,皇上必定加恩其母家,到时候说不定会循当日你姨丈的旧例,也给宝玉直接封个官儿呢,便免了他的科举之苦!”
薛姨妈说得眼睛亮晶晶的,可见她是真的相信有这个可能。可是薛宝钗却越发觉得心下苦涩。
她尽力平复下,握着她妈的手,柔声道:“妈您瞧,您现在也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姐姐身上不是?那大姐姐又是如何有的这样本事,还不是因为她进宫了?”
“所以妈,现在咱们应当设法的,倒不是嫁不嫁什么宝玉,反而是再想办法争取进宫。”
说到进宫,薛宝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便是大姐姐不肯帮我,那咱们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妈可求求我舅舅,他如今荣升九省统制,乃是皇上跟前炙手可热之人,他甚至比大姐姐更有分量啊!”
薛姨妈有些为难,“宝钗,你为何偏要走进宫那一条最艰难的路呢?依我说,你嫁给宝玉,留在贾府,一世荣华岂不更好?”
宝钗淡淡一笑,“妈,宝玉纵生得再好,可您还没看出来么,他半点上进之心都没有。我若是跟了这样的人,恐怕这一生只能坐吃山空,再没有半点向上的可能。”
她偏首看向窗外,约略出神。
“若是说起这荣府的子弟啊,宝玉就连琏二哥一个犄角儿都比不上。也怨不得凤丫头那般认准了琏二哥,非他不嫁。”
薛姨妈微微一怔,“……琏儿倒是也还未成婚。”
薛姨妈挨近女儿,“虽说凤哥扬言非他不嫁,可若是你当真对琏儿有心,那咱们倒也不妨与凤哥争这一回!你姨母早已经对凤哥心怀怨怼,那这回她必定能帮咱们的!”
薛宝钗偏首想了一会子,缓缓一笑,“妈,现在说这个倒扯远了。你还是先设法修书给舅舅,让他帮忙看能否帮我入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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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到了年根儿下,各商铺都到了结账的时候。
花自芳也早早就给了信儿,请东家莅临铺子,拢一拢账。
贾琏一到铺子,就看见花自芳满脸的喜气。
贾琏看看店内气象,拍拍花自芳的肩膀头儿,“这铺子一进门就只觉气象万千,必定是个赚钱的买卖。”
赵天栋听得都咧嘴:啥气象万千啊,这分明是四壁空空好嘛!货架子上全都空了啊!
花自芳见状,更是喜不自胜,“给东家报喜:咱们铺子的生意意外地好。东家请看,铺面里原本预备的那一批瓷器和铜器,竟全都卖完了!”
“原本按着东家的吩咐,将这批仿品瓶子标那么高的价钱,甚至比真品的价钱都高,我这心里是胆儿突的。可是说也奇怪,咱们铺子刚撑起来没两日,竟然就有人争着抢着要买这些东西,竟仿佛他们手里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一样!”
赵天栋都听傻了,直眉楞眼看贾琏。
贾琏自己却依旧只是淡淡一笑,完全不当回事似的。
花自芳继续眉飞色舞:“等过了这个年,我便得赶紧去窑口和铜器作坊叫他们替咱们赶工,再做出一批来!”
贾琏这时候却慵懒地却一抬手,“别介。咱们铺子里的货都只做一批,不做第二回。”
花自芳也愣了,“东家?既然那么挣钱的货,为何不再做了?这不是现成的银子不赚了?”
贾琏摇摇手指头,“物以稀为贵。那些东西都只有这一批它才值钱,若是出来好几批,那你就一个都卖不成了。”
花自芳完全没听懂,“这是为何啊?”
就像他之前也完全没明白东家带来的那批货,为何就那么受欢迎,竟有人争着抢着捧着银子进来买,丝毫都不还价一样。
贾琏笑眯眯,拍拍他肩膀,“年下了,就好好儿过年。挣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等过完了正月,我再给你拿一批新样子来,咱们再做下一批就是。”
回去的马车上。
赵天栋数着一封又一封的银子,眼睛都直了。
“一封银子五百两,这一箱子里头就五千银子!这还不算二爷赏给店里掌柜和伙计的花红和过年钱……天啊,二爷,这个铺子统共才开了两三个月,就能挣这些银子来。”
贾琏扬扬眉,“货是仿品,就算也得花点本钱,不过跟售价比起来是九牛一毛。”
“所以啊,几乎无本万利的买卖,能不挣钱么?”
赵天栋眼睛都蓝了,“二爷太会挣钱了!”
贾琏轻笑,扯开一封银子,抓了两个十两一个的银锭子丢给赵天栋:“拿着。辛苦钱。”
赵天栋欢喜得将银锭子抱进怀里,就像抱着两个胖娃娃似的。
喜欢半晌,他悄悄觑着贾琏的眼神儿:“二爷,就上回咱们背来的那些瓶子和香炉,我看着都有些眼熟。好像都是二老爷那边,各处房里摆着的似的~”
贾琏这才扬声一笑,拍赵天栋脑门儿一记,“算你有眼神儿!可不就是他们那边摆着的那些。”
“可是它们光摆着,就是个死的陈设,又挣不来钱;叫咱们仿了这一批出去,即便是假的,价格反倒翻了好几倍!”
赵天栋又听不懂了,“可是那些人为何宁肯捧着银子来抢仿品?他们眼力不够,看不出来是假的么?”
贾琏眨眼一笑,“真的假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人在咱们二老爷那边瞧见过这些东西,冷不防发现它们出现在古玩街里,他们便一门心思讨好咱们二老爷,这才不计价钱,非得买了给送回去不可。”
赵天栋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反正怀里的银子是沉甸甸的,这就够了!
荣国府,外书房。
贾政瞪着门客们几乎人手一个抱着的花瓶和香炉,气得一瞪眼,“这都是什么东西?谁说我府里丢了这些,我府里更不可能拿这些东西出去典当!拿走拿走,少堆在我眼前,没的叫我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