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风吹过辽阔的草原,马车队沿着丘陵缓缓驶来,车轮碾过干裂的土地,扬起一阵轻尘。
士兵们迅速围上前,卸下物资,铁锤、铁钎、麻布、木炭、木桶、铁锅,还有五部手摇石磨,一样不少。
李怀恩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装备很齐全,除了挖掘机啥都有。”
他拿起铁锤,走到盐矿前,深吸一口气,摆好架势。
“八十!”
“八十!”
“八十!”
“咔嚓!”
一大块盐岩掉了下来,撞得地面尘土飞扬。
李怀恩随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转头对阿史娜一挑眉:“媳妇,搞定!”
阿史娜看着地上孤零零的一块盐岩,嘴角微微抽搐。
士兵们看着他,表情复杂:“你这一锤能当饭吃吗?”
“光喊八十不行,得加点力!”
李怀恩听了,举起小锤子,换了个战术。
“四十!”
“四十!”
“四十!”
伴随着“哐哐哐”的敲击声,盐岩碎成了一堆小块,终于能进入下一步了。
李怀恩扛起一桶碎盐岩,朝着石磨走去,招手喊来一个士兵。
“倒进去,开始磨!”
士兵推着手摇石磨,嘎吱嘎吱作响,粗糙的矿粉缓缓溢出,洒在木盆里。
“下一步,溶解!”
矿粉倒进木桶,加水搅拌,盐分迅速溶解,整个桶里的水变成了一片浑浊的褐色。
阿史娜凑近看了一眼,皱眉:“这颜色……不太对劲吧?”
李怀恩一边搅拌,一边点头:“当然不对劲,这可是纯天然混合版,带泥巴、带石粉,额外附赠一丝牲畜排泄物的清香。”
阿史娜:“……”
士兵们:“……”
李怀恩拍拍手,抬起头。
“别担心,下一步,过滤!”
第一遍过滤——
双层麻布盖上木桶,士兵将溶液倒入,泥沙、矿渣被拦住,桶里的溶液变成淡褐色。
阿史娜盯着木桶,眼神微亮:“颜色浅了一点!”
第二遍过滤——
四层麻布加持,溶液再次被净化,颜色变成了浅红色。
李怀恩捞起一点尝了尝,皱眉:“还不行,得脱毒。”
“脱毒?怎么做?”
李怀恩指了指旁边的木炭:“砸碎,装漏斗!”
士兵正要动手,阿史娜已经提起石杵,手起杵落,三两下就把木炭砸成粉末。
李怀恩眼角一抽,低声嘀咕:“这个女人,力气大得有点过分……”
木炭粉末塞进漏斗,严严实实压紧,溶液缓缓倒入。
不一会儿,淡青色的清澈液体从漏斗底部流出。
李怀恩舀起一点,送进嘴里,细细品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只有咸味,没有苦涩,煮出来的盐绝对可食。”
夜幕降临,星光洒满草原,篝火熊熊燃烧,士兵们围成一圈,盯着中间那口黑色的大锅。
锅底柴火噼啪作响,淡青色的盐水在锅里翻腾冒泡,水蒸气在夜风中飘散。
阿史娜紧张地盯着锅,嘴唇微微抿紧:“能成吗?”
李怀恩嘴角勾起,随意地靠在马鞍上,打了个哈欠。
“能成吗?把‘吗’字去掉!”
阿史娜眼里划过一丝狂热。
草原人没有见过这种方式制盐,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抢、换、偷。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只用了几样普通的工具,便让他们草原自产食盐,真正打破了大唐对盐铁的封锁!
锅里的水分逐渐蒸发干净,锅底浮现出一层厚厚的青白色盐晶,士兵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李怀恩拿起刀,掰下一块,丢进嘴里嚼了嚼。
“唔,还不错,这才是盐!”
阿史娜瞪着锅底那层泛着光泽的白盐,嘴唇颤抖了一下,心跳加快。
“比我们用柳枝净口的青盐还白……”
士兵们围了上来,纷纷捏起一点盐粒放进嘴里,下一秒,帐篷里炸开了锅。
“我的天呐!”
“这比我们买的盐还要纯净!”
“真能吃?!”
李怀恩负手而立,眼神淡然。
“当然能吃,不信的话,你们拿去炖羊肉试试。”
众士兵一听,立刻激动起来,有人飞快地把一大把盐撒进锅里,有人已经跑去抓羊了。
阿史娜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李怀恩已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媳妇,想什么呢?咱马上就要发财了。”
阿史娜猛地抬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草原人一直认为盐是大唐的命脉,而此刻,她的夫君,才是真正掌握命脉的人!
他不是草原的附庸,他是草原真正的主人!
篝火照亮李怀恩微笑的脸,阿史娜的心里,却隐隐有些发紧。
这男人,真的只想做天可汗吗?
或者说,他的野心,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得多?
夜色笼罩草原,篝火的火光在帐篷间跳跃,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熬制的盐味。
李怀恩拍了拍手,看着锅底那一层厚厚的精盐,眼里满是得意。
士兵们已经开始围着锅炖羊肉,阿史娜则一刻也等不及,立刻招来一名亲卫,递过去一小袋刚熬出来的盐。
“快马加鞭,把这个送到王帐,交给我阿爹!”
亲卫不敢怠慢,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身影很快消失在草原夜幕中。
王帐内,拔汗古靠在胡羊皮垫子上,正喝着奶酒,听着乐师弹奏。
忽然,帐门被掀开,一阵寒风灌入,亲卫快步进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袋盐。
“大汗,公主让属下将这个立刻送来。”
拔汗古挑眉,接过盐袋,解开一看,里面是些微微泛青的盐粒。
他捏了一点,放在指尖搓了搓,抬头看向亲卫:“这就是怀恩制出来的盐?”
亲卫点头:“是的,大汗!亲眼所见!”
拔汗古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随后捏起一小撮盐,缓缓送进嘴里。
——咸,齁咸,非常咸!
拔汗古喉咙瞬间紧缩,但他硬是没舍得吐出来!
不仅没吐,他还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稳稳地坐在王座上,强行咽了下去。
“唔……”
酸爽,带劲,冲击灵魂!
旁边的军师阿鲁图看到拔汗古一副深沉的表情,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连忙凑上前:“大汗,是什么宝物?能不能也给我尝尝?”
拔汗古嘴角微微上扬,把盐袋递过去,眼神中带着一丝隐晦的笑意:“来,尝尝!”
军师接过盐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种细腻的白色颗粒,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看着像砂糖?难道是中原特产?
他也没多想,手一抓,直接捏了一大把,往嘴里塞去。
——瞬间,草原的夜空亮了起来。
“呃啊啊啊啊——!!”
军师的脸瞬间扭曲,嘴巴干涩得像吞了三斤沙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猛地弯腰,疯狂地干咳,脸憋得通红,手在空中乱挥,试图抓住什么东西。
拔汗古端着酒杯,微微眯眼,悠闲地欣赏着军师的表演,嘴角渐渐翘起。
军师狂咳不止,终于反应过来——他吃了一整把盐!
他一把拔出腰间的水袋,仰头猛灌,咕噜咕噜几大口下去,才稍微缓过劲来。
他眼泪汪汪地盯着拔汗古,眼神充满幽怨。
“大汗……您……您怎么不提醒我?!”
拔汗古终于忍不住,仰头大笑,声音震得整个帐篷嗡嗡作响。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终于把嘴里那一小撮盐“呸”地吐了出来,整个人畅快无比。
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