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后堂灯火通明。
程镇山端坐主位,目光阴沉地盯着桌上的白盐,眉头紧皱,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如同战场上敲响的战鼓。
常闯站在一旁,笑得一脸贼兮兮,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这盐的品质比青盐好,价格还便宜一半,要是我们程家抢先囤积,秘密走私到全国各地,这买卖不得直接起飞?”
他语气兴奋,眼神里藏着掩饰不住的贪婪:“程家要是掌控这批盐,未来十年内,边军的盐税钱粮,岂不是都得听您的?”
他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不如我们低调点,把这买卖悄悄吃下来?”
啪!
程镇山猛地拍了拍桌子,抬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得像刀子,杀气四溢!
“吃下来?你觉得这事能藏得住?”
常闯被这股气势震得心里一颤,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啊?草原那么远,我们不声不响运盐,应该没人会知道吧?”
程镇山冷哼,嗓音低沉:“蠢货!”
他伸手拎起那袋盐,轻轻一抖,雪白的细盐如粉尘一般散落在桌面上,月光照耀下,晶莹剔透,比上好的白玉还精细!
“你能知道这盐的事,不良人就不知道吗?!”
常闯瞳孔微缩,脸色微微泛白。
——对啊!
大周的不良人,遍布天下,专门刺探情报,盯着各地异动。
草原突然冒出这么大批量的优质精盐,他们能不知道?!
“蠢!蠢透了!”程镇山脸色阴沉,语气寒冷,“你以为只有我们盯着这批盐?不良人已经在动了!你要是敢私吞这买卖,明天你就得上不良人的悬赏名单!”
常闯额头冒出一丝冷汗,嘴唇蠕动了一下,低头不敢再说话。
程镇山冷冷扫了一眼桌上的盐,眼神里透露出一抹杀机。
“我程家可以贩盐,但还没狂妄到挑战朝廷的盐铁专制!”
他目光一沉,猛然起身:“来人!”
“快马加鞭!立刻送两份细盐进京!”
“一份送到程府,交给我父亲!”
“另一份,送往天策府,作为军情上报!”
“让他们立刻查查,六皇子到底在草原搞什么鬼!”
家将拱手:“遵命!”
夜风呼啸,两名快马骑士接过盐袋,翻身上马,朝着京城疾驰而去!
几日后,京城皇宫,紫宸殿。
烛火摇曳,映照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之中,龙纹金柱高耸入云,透出威严和肃杀之气。
书案上,一袋白花花的精盐,被人轻轻放下,几粒盐晶洒落在桌面上,如雪花般晶莹剔透。
大殿内,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不良人,脸色惨白,衣衫褴褛,浑身染血,被侍卫搀扶着,瘫坐在地,声音沙哑地汇报着惊天大情报!
“陛下……臣亲眼所见,草原王庭,已经建立了一套成熟的制盐工坊!”
“这些盐,便是从他们的工坊流出的,价格仅为粗盐一半,但品质……远胜于大周的青盐!”
“臣……臣的兄弟,为了打探此事,已经……命丧草原……”
他低垂着头,眼神痛苦,嗓音嘶哑。
紫宸殿内,寂静得可怕。
女帝武元昭,缓缓伸出手,指尖在白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她捏起一点,送入口中,细细地品味。
咸,纯净,没有任何杂质,入口即化,远胜于大周官府所产的青盐!
她的眼神逐渐变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目光如冰,透出深不可测的冷意。
她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昏庸天子。
她是一个从底层杀上来,踩着血与骨一步步夺取帝位的女人。
她太清楚——
盐,才是大周最重要的财政来源之一!
如果草原的盐能够低价大量进入大周市场,朝廷每年的税收将会锐减!
国库的损失,甚至能影响到军队的粮饷发放!
一旦财政崩盘,大周的统治,怕是要出大问题!
她目光冰冷,缓缓开口:“真的是朕的六皇子所造?”
那名不良人艰难地抬头,语气坚定:“臣……亲眼所见!”
“为此,不惜舍进去一个兄弟!”
“李怀恩亲自监督制盐,拔汗古大汗对他十分信任,他甚至已经在草原掌握了大批工坊工匠……”
武元昭的指尖微微收紧,指甲在桌案上划过一丝冷意。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幽深,轻声呢喃:“小看他了……”
她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忽然冷冷道:
“下旨!令拔汗古立刻将制盐的配方呈上!”
“若敢不交,程镇山领边军十万,直入草原,全灭王庭!”
“朕倒要看看,他一个和亲的皇子,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紫宸殿内,大臣们屏息不敢作声。
而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李怀恩正悠哉地在帐篷里数着自己的盐账,盘算着下一步的生意。
他还未曾意识到,自己的一场“制盐实验”,已经引起了京城最高权力者的愤怒!
草原王庭,主帐之内,拔汗古大汗仰躺在铺满金银的软榻上,手里转着一枚沉甸甸的银锭,脸上挂着“老子发财了”的灿烂笑容。
帐篷内,满满当当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几乎堆成了小山,甚至连桌子上、角落里,都随意地摆着几箱沉重的银锭!
两名草原美姬正跪在地上,一边用锦帕擦拭着拔汗古脚上的牛皮靴,一边轻声吟唱草原小曲儿,帐外还有一群侍女翩然起舞,氛围奢华得不像话!
拔汗古一口干掉手里的烈酒,重重地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豪迈地感叹道:
“哈哈哈哈!这日子,老子做梦都不敢想啊!”
“以前出门打草谷,饿着肚子骑马几百里,冲进城里刀刀见血,抢个几千两银子,还得担心逃不逃得出去!”
“现在呢?躺着喝酒、看姑娘跳舞,银子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猛地翻身坐起,环顾四周的白银山,越看越满意,拍着自己的肚子大笑:“比抢劫快多了!抢劫哪有制盐赚得多?!”
随着“草原有盐”的消息传遍四方,越来越多的中原商队疯狂涌入草原!
以往趾高气昂的商人,如今个个低声下气,像孙子一样,拎着厚厚的贿赂,满脸谄媚地跟在刘通后面,争抢购买草原精盐的机会!
“刘管家,到我了到我了!我要1000斤!”
“刘管家,求求了,我要2000斤!”
“刘管家!求您行行好,我们王家是太原大户,能不能优先给点货?”
刘通这几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叼着一根草,躺在摇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本账册,连眼皮都懒得抬。
“来交钱,给你条子,去那边排队装盐!”
有商人堆上去一箱金子:“刘管家,看在咱们老朋友的份上,能不能再多加点货?”
刘通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什么老朋友?不认识不认识,下一个!”
商人们脸色铁青,却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排队,心里暗骂草原这群王八蛋竟然学会了中原商道的压榨套路!
——但他们心里更清楚,这批盐,必须抢到!
错过这批,价格就会更贵!更贵也没关系主要是自己失去了地区的售卖权就很难受!
李怀恩没管刘通怎么敲诈商人,他自己正埋头鼓捣着另一项更加危险的研究。
——炸药。
草原制盐的生意固然赚钱,但李怀恩很清楚,这玩意儿不过是一锤子买卖。
“等中原那位真正反应过来,还不得让我把配方老老实实交出去?”
他坐在自己的小帐篷里,桌上摆着几本从中原商队那里高价买来的《丹经》《军械录》等古籍,一边翻阅,一边思索。
“现在发起战争不行,得再等等……等炸药研究出来……”
“不是为了对付武周的,而是为了防止再来一次五胡乱华!”
——他不能让大周崩溃,不能让这片土地陷入无尽的战乱!
——如果他手里掌握了火药、枪械,至少在乱世来临前,他能有足够的资本保护天下百姓!
他盯着手里的一块硝石,低声喃喃:“得快点了……”
“圣旨到——!”
一声尖锐的太监嗓音,划破了草原的寂静!
李怀恩刚从帐篷里钻出来,就看到远方尘土飞扬,五十名大周骑兵护送着一名身穿蟒袍的内侍,径直冲进了王庭!
侍女们纷纷跪倒,拔汗古和一众贵族大汗也坐直了身子,脸色不善地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这可是朝廷的圣旨!
李怀恩心里咯噔一下,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步迎上前去。
那名内侍一脸肃然,展开黄绫圣旨,尖声朗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六皇子李怀恩,远赴草原,联姻有功,兹封亲王,封地雁门关外之宁远县。”
“即日起,献上制盐秘方,以保两国交好!”
“钦此——!”
圣旨一落,帐内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李怀恩!
李怀恩心里翻腾着无数念头。
“封亲王?还封了雁门关外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这不就是变相把老子赶出草原,让我滚回中原养老?”
“然后盐配方也得交出去……女帝这招,直接想把我连根拔起啊!”
他倒是想听话,但关键是——
拔汗古不愿意啊!
就见这位刚刚数完银子的草原大汗,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手里的酒碗猛地一拍,直接砸碎!
“操!”
“好不容易富起来了,她想让我直接破产?!老子裤衩子都不剩?!”
拔汗古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他刚刚还在幻想着再过几年,整个中原的盐都靠自己供给。
结果,女帝这道圣旨直接要了他的命根子!
拔汗古气得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不行!绝对不行!老子的钱,凭什么给她?!”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远方传来急促的战鼓声。
咚!咚!咚!
一名斥候狂奔而来,跪地大喊:
“报——!程镇山率十万边军,已抵达雁门关外,请大汗即刻决断!”
拔汗古瞬间一滞,脸色僵住。
李怀恩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
“岳父,您要是真不答应,大周那边,可是连灭王庭的准备都做好了呢……”
拔汗古:“……”
他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先怂一点!先怂一点!”
“让程镇山等着,等老子大军一到,就让雁门关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