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孟家的饭桌上。
坐在主位的孟怀瑾清了清嗓子,趁着饭前这点时间,率先开口道:“我先宣布一个消息。”
孟怀瑾并不是那种喜欢长篇大论,满口教条地训诫妻儿的人,他很少会这样郑重其事地说些什么。
因此,他但凡开口,便必不会是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发生了。
付闻樱、孟宴臣、薛明若闻言,当即认真慎重起来,目光灼灼地一齐望向孟怀瑾,只等他发话。
“咱们家沁沁最近终于博士毕业了,很快就要学成归国了。”孟怀瑾唇边噙着一缕儒雅随和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宣布着。
他明显是很高兴的,看似是气定神闲,波澜不惊,实则却有一股掩盖不住的喜气盈面。
孟怀瑾端坐着,满是期待地看向妻子、儿子、儿媳,静待着他们的反应。
余下三人一听,面色讪讪地对视了一眼,俱是吃惊不已。
孟宴臣和付闻樱都是当机立断、说一不二的实干派。
他们既然说了不管许沁,那就真的是干脆利落地放手不管,再不多问,全无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不舍与纠结。
因此,母子俩已是许久没有听说过许沁的事了。
而薛明若,她压根儿就没见过只在传闻中出现的许沁。
日常生活里,付闻樱和孟怀瑾几乎从未当着她的面提起过许沁。
至于孟宴臣,那就更是如此了。
孟总战战兢兢地恪守着男德。
哪怕他已同薛明若剖析过内心,表明过心迹——自己根本就没有爱过许沁,那只是自己年少轻狂时的误解,真正珍重爱慕的唯有明若一人,却也还是时常担心妻子会为此吃味不悦。
加之先前又与许沁大吵了一架,兄妹俩现下同闹翻了也没什么分别,孟宴臣对许沁就更是绝口不提,只当家里压根就没有这个人。
而对薛明若而言,许沁不过是个略有些耳熟的陌生人,从无来往交集,又怎会去关心她的近况。
是以,三人乍然听闻许沁将要回国的消息,一时先是茫然,继而面面相觑良久,彼此都觉得自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最终还是付闻樱先打破了沉默,她淡淡地接过话头,疑问道:“哦,是吗?我们倒是从没听说过这件事呢。”
“以前不觉得,现在看来女孩子还是跟爸爸更亲近一些,”付闻樱拿起了汤勺,自然地略过了孟怀瑾,不紧不慢地给儿子、儿媳还有自己都添了一碗汤,嘴上意有所指地说,“出了国,一有什么事,就都愿意跟爸爸讲了。”
付闻樱绵里藏针,直扎得孟怀瑾尴尬地假笑了两声。
——
说真的,最开始接到许沁名为诉苦,实则变相卖惨、告状的求助时,孟怀瑾颇为不解,甚至是满心疑惑,难以置信的。
在他看来,妻子跟儿子都是少有的、再合格负责不过的家长了。
孟怀瑾扪心自问,在这个家里,妻子的贡献是最大的,儿子次之,就是新嫁进来的儿媳也远比只管公事,而从不过问家事的自己付出得多。
以付闻樱和孟宴臣那谨慎细致又护犊子的作风,不说事事包办,最起码也不会让许沁为琐事烦忧。
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孩子被老师同学们排挤呢?
孟怀瑾没有听信许沁的一面之词,而是自己找人查了查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得知妻儿不谋而合、撒手不管的小动作后,孟怀瑾虽然有些无奈,却也很能理解他们。
他是明辨是非的人,自然不会偏帮不占理还非要胡搅蛮缠的许沁,更不会因此责怪无辜的付闻樱和孟宴臣。
说到底,事情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许沁在为人处事上大有缺漏,早惹了众怒——也不怪大家群情激愤,一找到机会就齐心协力地落井下石,狠狠踩她一脚。
孟怀瑾恨铁不成钢,他固然不满许沁的颠倒黑白、避重就轻。可他毕竟为人父亲,总不能真将女儿的乞求置之不理,任她风雨飘零。
便还是出手向许沁的老师们求了情,希望他们别将许沁彻底边缘化,好歹还是费些心思,受累一二,多教一教这孩子。
一面却又严词厉色地告诫许沁,不准再依着性子跟老师同学呛声、闹矛盾,要多做事少说话,虚心向学。
许沁虽然还是不大满意,但也清楚好歹,知道孟怀瑾是仅剩的,唯一一个能帮她的人了,再不能惹怒对方,否则便是彻底孤立无援了。
于是乖巧地点点头,听从了。
也是多亏有孟怀瑾的帮助,许沁的博士学业虽是平生出了许多波折,到底也还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