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若斟酌再三,暂且没有出言打击许沁。
可不中听的话,即便薛明若不说,总也还是有人会说的——譬如孟宴臣。
孟宴臣自发地接过了话茬,他面色淡淡的,不喜不悲,倒也没有特意夸大,只是实事求是地客观陈述着燕城一院的情况。
“一院的招收门槛相当高,基本上都是国内外知名院校的高材生,人均博士生,手里也都握着不少的研究成果。”
“一院固然看重个人能力,可也同样重视综合素质,从往年的招收比例来看,可谓是百不存一,竞争相当激烈。”
“离一院公开招聘还有一段时间,沁沁要是想进一院,那就得从现在开始做准备了。”
孟宴臣身为兄长,看似是尽职尽责地对妹妹好一番鼓励,转头却又不留情面地打碎许沁莫名的傲气:“沁沁,你在外面待得久了,已经习惯用国外的医生思维去考虑问题,却还不太了解国内的医疗环境和医患关系——要知道,国内国外在这方面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你在这方面是比不过国内那些有经验的学子的,”孟宴臣有条不紊地逐一点出许沁的劣势,“就是你的教育背景、学识水准、技能熟练度也不见得就能超过他们太多。”
字字扎心,句句入骨。
真话就是比那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要刺耳得多。
薛明若见对面的许沁被孟宴臣说得坐立不安,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暗自憋笑,直想不顾场合地给丈夫竖一个大拇指,赞扬他说话的艺术。
这简直就是美化版的“你别再自以为是了,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想去哪儿就是哪儿,纡尊降贵的,就连大名鼎鼎的一院也得感恩戴德、毕恭毕敬地收下你不成?”
许沁听了却还有些不服气,她实在不明白,像自己这样的海归博士,板上钉钉的高学历精英人才,无论到哪都是深受欢迎的,怎么就被孟宴臣说得一无是处,哪儿哪儿都不如人了?
许沁面色一肃,眉头皱得死死的,张口就要与孟宴臣辩驳。
孟宴臣却不理会许沁,更是懒得与她争辩,只是慢条斯理地总结着:“综上所述,你其实是没什么优势的,反而劣势满满。”
见许沁仿佛要气得跳脚了,孟宴臣便又凉凉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不过临时抱佛脚,总也比什么准备都不做要来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最起码面上不会那么难看。
就事论事,孟宴臣这一席话听着虽像是在阴阳怪气,幸灾乐祸。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的句句皆是良言,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只是这份好意注定不会被许沁接受,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孟宴臣肆意吵嚷起来,便只好瘪一瘪嘴,有些哀怨地看向孟怀瑾和付闻樱:“爸……妈……”
显然是希望父母能为她主持公道了。
若是寻常时候,孟宴臣这样说话,孟怀瑾同付闻樱少不得要数落他一顿,告诉他什么叫做韬光养晦、不露锋芒——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大实话的,总有些人会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踩了痛脚,继而记恨上你。
更要怪罪孟宴臣行事太过极端,不留余地,怎么能这么跟妹妹说话,这么气人呢?
可是今天,夫妇俩都不觉得儿子过分,反是深以为然。
尤其是付闻樱,越听便越是觉得身心畅快,只觉自己因许沁而生的一腔郁气尽数排空,重又开怀起来。
是以,孟怀瑾和付闻樱对视一眼,一个抬高视线,缓缓打量自家的水晶吊灯,一个默默低头,轻吹着早已温透的茶水。
总之,都说不出半句谴责儿子的话来。
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新世纪了,封建糟粕,老旧陈腐的思想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要是说大实话还得被埋怨怪罪,那委实是太没天理了。
孟家老两口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