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大步流星,快步行走在前,宫明商、青玉这一对主仆虽略慢他一筹,却也时时紧跟在后……姐弟三个就这样前后结伴,步履匆匆,一路疾行在商宫通往长老院的路上。
这一行三人,步调一致,目的相同,立场也相合。
无论他们一开始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是否迥然悬殊,有着天壤之别,可至少眼下,他们的的确确是志同道合、同仇敌忾的同行人——在他们身上,同,是要远远大于异的。
唯有留心观察,细细打量他们的面容与神态时,才有可能察觉出被他们掩盖在表象之下的种种差异。
——居首的宫远徵,正是满面怫然,粗看便是极为不悦的样子。
兼他义愤填膺之下,心气不顺,心火难免烧得更盛了几分,于是就连举手投足之间,仿佛也携上了汹涌至极的滔天怒火,好似这慑人的火气随时都将满溢出来,直至将这世间万物,一应焚烧了个干干净净,方能缓缓止息。
这样的宫远徵,粗看已是足够可怕了……
若再一定睛细看——这可倒好,倒比先前粗粗一瞥更吓人了,瞧着也更加难缠,是愈发的招惹不起了,竟不如不看。
——行在最后的青玉却不同。
她低眉顺目,打扮得低调又朴素,模样在她的有意妆扮下,也显得温文又和气,看着是格外的安分守己,面上更是全无情绪波动,实在瞧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至于走在队伍中央的宫明商,她既不像宫远徵那样喜怒皆形于色,倒也不似青玉那样淡然,只管听明商和宫远徵的吩咐,自己却连一丝想法都无。
宫明商面上虽是如常,可在她那除了自己以外,再无其他人能够探知的心底——却是水波摇荡,涟漪顿生,更不免升起了些许疑惑。
她不由深想,如今执刃新亡,大权散落,纵有宫子羽这个被长老们钦定的继任者接替,但他尚且稚嫩,自己也还只是个担不起什么重任,又极容易被他人糊弄的愣头青。
比起这个无所作为的傻小子,三位长老显然才是宫门如今实际意义上的掌权人。
眼下又正值多事之秋,等待长老们处理的麻烦事儿那可是多了去了,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真能有那样的闲情逸致,能安生地待在长老院,消磨时光吗?
——恐怕是未必。
那她们此去长老院,该不会要不甚凑巧地扑了个空吧?
宫明商心里有些打鼓,她本欲出言提醒,但看看走在前方的弟弟正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模样,浑身上下又都透露着“这长老院我今儿是闯定了,我今儿还就非得跟这群不要脸的长老们杠上了”——真真是势不可抵、锐不可当,显见是直奔着长老院而去的。
既如此,宫明商的心思当即一转,她默默地改了主意,只觉现下最好还是不要贸然出言了,以免打消了弟弟这满身的冲劲儿。
于是暂且咽下了自己满心的疑惑。
但好在,傻人偏有傻福,几人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等他们赶到长老院时,长老们才替宫子羽纹完了后背的密文,只顾着简单安抚了这茫然失措的孩子一二后,便将他赶去灵堂,为其父兄守孝。
随后便在长老院收拾起了残局,倒还没来得及离开,分头去往各处,料理后事呢。
而宫远徵虽是怒火中烧,倒也没有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先是轻轻地对着姐姐们嘱咐了一声,叫她们不要近前,只躲在他身后就是了。
——毕竟,在他心里,两个姐姐都只是仅仅知晓些微末功夫的弱质女流,实在经不得风霜。
当然,就算姐姐们坚强,能扛得住长老们的压力,宫远徵也是绝不忍心叫她们顶在自己前头的。
待听宫明商和青玉纷纷应了是,宫远徵这才放下心来,他重重地一推门,急匆匆地闯了进去,只是粗粗一拱手,姑且做了个礼貌样子,便又对着三位长老劈头盖脸地质问起来。
“我有一惑,倒要请‘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替我解明——宫子羽这个浪荡子,究竟是何德何能,得以越过有真才实学的人,成为我宫门新一任执刃的?”
“是先执刃偏爱幼子,留下的遗命……”在哥哥姐姐面前乖巧久了的宫远徵,此刻重又展现出了他身为徵宫之主的风姿。
他挑一挑眉,露出了那被宫门中人畏惧已久的邪笑,又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因他的骤然闯入,而显得有些呆滞了的长老们,刻薄地问道,“还是诸位的私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