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长老去世的消息一出,这无疑是在原本平静已久的湖面之上,又猛然投下了一块惊天巨石,使得本来因着宫子羽、宫尚角、宫远徵这阵子难得的安分守己,老实规矩不闹事,而好不容易稍微宁静了些许时日的宫门,如今却又惊涛再起、波澜横生了。
于是,流言便也纷纷而至。
只是这一回,宫门中人不再如先前那样,矛头直指宫子羽一人了。
毕竟,这次的事情,乃是在宫子羽于后山参与试炼的时候发生的,粗看起来确实与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
自然,也有些自诩心明眼亮、明察秋毫,看不惯长老们对宫子羽的包庇行为的人,这时便又会挺身而出,侃侃而谈地发表自己的见解:“先是执刃与少主遇刺,后来又是月长老于长老院身亡,你们可知这两件事有什么共同点吗?”
这人先是卖了卖关子,见其余人均是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随即又面露好奇,满是求知欲地看向自己,等待自己解谜,心下大为满足,于是慨然解释起来。
“这两件事都是发生在羽公子试图私放待选新娘,险些——也不对,”他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以示自己说错话了,便又改口道:“是已经暴露了宫门密道之后的,咱们怎知……这不是羽公子的罪过呢?”
焉知不是他宫子羽走漏了宫门机密,这才给了无锋刺客一个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宫门的好机会,从而导致这两件祸事发生呢?
——这么一听,倒也确实很有道理。
这回的事儿究竟是不是因宫子羽而起的,众人不知,也暂时没有个定论,但毋庸置疑的是,宫子羽的无能早已是深入人心,无人不知,也无人不晓的,是以这一点就不必再多提了。
这些人便又静悄悄地非议起了其他主子,只觉无论是原本看着还可以的角公子、徵公子,还是占据大义的长老们,都未免有些杂念太深,私心太重,执刃逝世都过去多少日子了,他们竟然还在为了执刃之位而争执不休,相持不下的。
满心满眼都只念着权力,想着内斗,却不顾及宫门安危,也没有想着肃清一下宫门内部……怪道执刃去世这么久,还没能抓到幕后黑手,反倒又赔上了个月长老,这可不就是他们被权力之争占据了全部精力,因而无暇他顾么?
……
于是,除了宫子羽,宫门内又新增了些关于宫尚角、宫远徵,乃至是长老院的流言。
当然,这些人就算是再不长眼,那也还是分得清大小王的,私下议论几句倒也罢了,他们断没有那样磅礴的胆量与勇气,敢在宫尚角、宫远徵以及长老们跟前谈论此事。
但在宫紫商面前,他们却没有这样多的忌讳了。
——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宫紫商今日正好得空,也是因她私下进行的研究一直不太顺利,进展十分缓慢,她心生烦闷,便想着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或许也可以去羽宫调戏一下金繁,给自己解解乏。
却不想才出了商宫,便见一些小厮婢女,甚至还有些侍卫,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小声议论着,一看就是趁着自己上值的时间,在这儿偷懒说小话。
宫紫商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她耳朵灵敏,又好凑热闹,在边上略站了一站,便已听得个七七八八,原本是真无心多管的,可眼下却是不管也不行了,当即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呵斥出声:“越说是越不像样了!”
芸芸众生,无论身份高低,家世贵重与否,细论起来都只是俗人一个,宫紫商也并不例外,推己及人,她其实很能理解他们议论八卦主上的心思,别说他们了,就是她,有时候还想跟着附和两句呢!
私心里自然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说来说去,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可前提是——做什么事都得有个分寸不是,怎么能信口胡诌至此呢?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她既然听见了,便少不得要出言管教一二,否则来日长老他们问起来,只怕还以为是她宫紫商首肯这些人议论的呢!
宫紫商再不受父亲的待见与重视,那也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儿了,与底下人无关,说到底,她好歹是宫门的大小姐,论身份论地位都比这些侍卫下人们要强出百倍不止。
她平常笑嘻嘻的,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乐意和大家打成一片也就罢了,那是她亲和好说话,但当她肃了眉眼,端起自己身为大小姐的作态时,底下人便也不敢再与她嬉闹了,于是一个二个都静了声息,乖乖地站成一排,聆听大小姐的训话。
宫紫商其实也无意处罚他们,便只是含着怒气,视线一一扫过这群人,以作警告,嘴上则说,“还不快下去干活,难道非要我把你们领到长老院又或是角公子、徵公子的跟前,你们才肯死心吗?”
在宫门,长老、宫尚角、宫远徵的威慑力可比区区一个宫紫商要大得多,一听这话,这些人便噤若寒蝉,乖得像只小鹌鹑一般,朝宫紫商或屈膝,或拱手地行了礼,便如她所言,纷纷散开,各干各的活计去了。
独留宫紫商一人站在原地,半是无奈与自艾自怜,无奈于自己在下人心中,竟不比宫二宫三他们来得有威严,如今连教训下人,都要借助他们的名头,心里不禁有几分委屈,半又是纳罕,纳罕他们方才议论的种种,于是也不走远,就地便思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