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小院日子过得很快,宁兰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虽是磕磕绊绊,总算熬到同少东家约定的一个月了。他那时候答应一个月后给她户籍和盘缠。
白日几次去看书房,都无人在。想是在忙,也是,入住这里后他极其繁忙。
不过她对别人的秘密并不好奇。只要能拿到户籍和盘缠,其他的事情她不想多管。
晚膳后她都趴在窗户上盯着院子动静,往日她偶尔夜间起床,他那房间都是有灯光的,想是晚上会回来的。
直到晚间宵禁前,宁兰才看到一行人从前院穿过垂花门进来。只是今日回来多了许多人,宁兰看到他走到院子,慌忙开口叫人,“少东家。”
这声清脆的女声打断几人谈话,同时看过来,季宴清看了几人一眼,朝着几人道,“你们先回书房等着。”
这才回身看她,小娘子透过支开窗户同他说话,他几步走过去,停在窗前。两人隔窗相望,小娘子带着笑仰头与他对视。
她眼睛很亮,平时不显只是觉得水润润的但是笑起来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扬,带着些媚态,很是勾人。
这样一双眼配上略有些肉的脸颊,倒是综合了那股媚态反倒带了些娇憨。
眼神勾人,神态却是清纯可人,这人倒是会长。
想起上次她也是半夜在自己,这次她又在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让他想起那些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忍不住挑眉道,“你找我?”
斟酌了一下语言,宁兰选择委婉一点开头,“少东家,之前来府城的路上,我们说好,一个月为限,你答应我给我户籍和盘缠,现在已经到了时间。”
季宴清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道,“你要走?”
“此次在外已经蹉跎许久,我想快些归家。”
惊影从江州调兵回来时户籍他已经办好带回来了,就在他书房,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真要走。
女子坐在对面,眼睛亮晶晶的,像那日一般等着他回答。
季宴清沉下眼眸,“宁娘子随行仆从大都溺亡在江上,投亲无望,分别后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好让人给你做文书。”
宁兰注意力都在文书上,没看到对面男人的面色,内心抑制不住的开心,在这利州蹉跎这许久,总算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当初她同少东家撒谎说自己是要去盛京投亲,仆从都溺毙在江中了。现在能拿到新户籍,她当然去她穿越来的清水县了。
只是她在非清水县人,突然说去这会有些奇怪,想了想选了个保守的说法,就道,“我自蜀地来,投亲不成,只能回蜀地去了。”
回蜀地也会经过清水县,到时候直接停船在清水县她就下船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要回蜀地,季宴清心中琢磨一下,她应该知道了宁国公府上同皇兄的婚约才是。
可是她若是知道的话,怎么会是回蜀地而不是进京去宁国公府呢,做皇兄的侧妃不好吗?
这宁五竟然想舍弃宁国公府和亲王侧妃富贵回到那偏远蜀地,当真是奇怪。
莫非蜀地还有什么人值得她挂念,想起当初在船上那仆妇说她为了未婚夫殉情。想到这,抬眼看她,“宁娘子本想去投亲,现在又要返回蜀地,是为了蜀地家人吗?”
宁兰摇摇头,并没有提及未婚夫婿的事只是道,“只是习惯蜀地那生活而已。”
原身母亲已经去世了,没有什么亲人,至于那个婚夫,原身同他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只是时人行卷风气盛行,学子不可能长久待在一个地方求学,只能四处拜访有学识之人。
原身离开时那未婚夫就是去盛京等待授官,若是回家发现未婚妻没了,不知道多崩溃,算起来还真是可怜。
宁兰心中幽幽叹口气,只是自己终究不是她。
见她执意如此季宴清便道,“户籍银钱明日会差人送给你,这几日我忙完便会去盛京,盛京人杰地灵,宁娘子不妨去看看。”
宁兰摇摇头,“我习惯了蜀地,便不去了,少东家想必事务繁忙,那无事我就不耽误少东家睡觉了。”说完打个哈欠,放下窗回去睡觉。
窗棂被放下,隔绝了室内空气,外间一片漆黑,只余女子身上未来的及消散的香气,被风吹的围着人打转。
季宴清站在外面,看着那关上的窗棂,一声轻微的的嗤笑在黑暗中传来,又飘散。
船上了哪有这么容易下。
*
宁兰两日后拿到少东家给的户籍和盘缠,不过宁兰并没有见到少东家他人,是身边的吴郎君送来的,只说让她万事多是多虑便不再多言。
院子大门已经打开,那就是默认可以出去,宁兰跟着小杏儿去了街上。她这这些时日,多得小杏儿和厨娘照拂,一人送了个银簪子给她们。
吴郎君几人也一人买了一套骑马用的护具作为临别礼物,只是并未见到他们,便交由小厨娘让她转交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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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们都不在院内,晚间厨娘置办了一桌酒席给宁兰饯行。就把桌子摆在前院厨娘房内,三人都是女子,倒是没有什么忌讳。
厨娘备了酒,虽然不太会喝,宁兰还是倒了一杯认真道,
“我在这受你们颇多照拂,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寻好了同行商队,后日出发我就跟着离开利州了。”
小杏儿眼泪汪汪,“兰姐姐我舍得不你。”
虽然说郎君让她把兰姐姐当成主子伺候,可是兰姐姐性情好,从不为难她,今日还买了礼物,她舍不得是真的。
三人喝了一会,厨娘笑道,“这酒不行,我在树下埋了桂花酒,去年我亲自酿的,”说着跑出去挖了出来。
一打开封口,便是一阵香味,厨娘给每个人倒了一碗,“尝尝,不是我吹牛,往日郎君好友喝了都是要叫好的。”
小杏儿立马作证,“对对,以前郎君朋友过来,都说这酒酿的极好,桂花味浓郁味道比得上酒坊了。”
宁兰也喝了一口,确实很是香醇。几人又说了几句,一会伤感,一会又被小杏儿逗得哈哈大笑。
三个人喝到月上中天,宁兰抬头就看到天上怎么有个大包子,捏着筷子朝着天上道,“小杏儿,这有个大包子,夹下来给你吃。”
厨娘笑道,“宁娘子你喝醉了,那是月亮,吃不得,吃,不得。”说着舌头打了结,拿过宁兰酒杯,“宁娘子你不能在喝了。”
她也有些东倒西歪,不过还是比这两个年轻人强些,一个要吃月亮,一个趴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宁娘子,你喝醉了,不能喝了,我先送你去休息。”厨娘尚且好心的劝她,那知宁兰不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要喝个痛快。”
她还想了想其他的诗,发现没有记住的了,“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对着月亮说好亮。”
宁兰醉的歪歪扭扭,被厨娘搀扶着,只剩少许意识穿过垂花门向着后院厢房走去。
季宴清方才就回来了,路过隔壁厢房,发现里面是暗的。门只是虚掩着,这人不在府中?也是,现在可以让她随意出入,但是没想到竟然都宵禁了还不回来。
前院仆人房方向,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打断他思索,仔细看去,竟然是宁五,她喝的烂醉,皱眉道,“她怎的喝成这样?”
厨娘有些怕这位贵客,往日偶尔对上他眼神,都忍不住打哆嗦,他看人像是死物,不带半点感情,当即酒醒了大半,
“宁娘子后日后要离开利州,今日给她饯行,郎君们都不在,就在房内饮了些酒,谁知宁娘子不胜酒力,醉的厉害,我正要送她回房。”
季宴清看她像是没骨头一样趴在厨娘肩上,伸手把人接过来,不甚有什么表情道,“你下去吧,我来。”
“这......”
这人怎的听不懂人话,季宴清不耐烦呵斥道,“下去。”
厨娘有些不放心,宁娘子醉的这么厉害,他一个男子怕是不好照顾,正想说话,看到他那骇人眼神,立马把人松开走人。
*
季宴清看着趴伏在臂弯的女子眼眸逐渐变深。这人喝的人事不知,现在更是没个骨头似的全身压在自己臂弯上,不是自己扶着,怕是马上醉倒在地上。
没酒量还喝成这样,竟直接睡沉了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走到她房间门口,看了眼漆黑的屋子,脚步顿住,后退两步大步走向自己房间。
他房间很是简洁,最显眼的便是当中的跋步床,他伸手把人放到床上,用手拍了拍她脸颊,开口道,“宁五,醒醒。”
见她毫无反应,他顺势坐到榻上,她脸上透着红晕,脸被枕头挤压着变成小小一个,张着嘴浅浅的呼吸。
衣服袖子被身子压着,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软塌塌垂在床榻边上,他好心的给她放回被子。
这胳臂捏在手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好似格外的软,肤色又白腻,好像成色上好的羊脂玉。
又捏一下,心道,女子确实和男子不同,突然想起一个词语,温香软玉。
屋子充满了桂花酒的甜腻味,这种酒他向来很少喝,太甜,今日闻着倒是格外的好闻。同他往日喝的不一样,鬼使神差,低头在她唇上尝了尝。
他喝的没这么甜,也没这么香,又吻了上去,用手抚上她后脑,控制她动作,伸出舌尖,细细的尝过。
嗯,着实不一样。
见她呼吸不顺畅,有些难受的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才把人放开。
昨日他思索一夜,他是不想宁五从他身边离开,无比肯定,他的东宫是时候添个人了。
想起来那句:皇兄的女人。皇兄的女人嘛,不,现在不是了。
*
天色渐明,阳光从大开的窗棂照进来,宁兰睁开眼,下意识拿手遮挡,现下头疼的厉害,正想起身,惊觉不对,才发现这床褥不是自己往日盖的。
不可置信向着四周看一眼,宁兰惊恐从床下跳下来,这根本不是自己房间!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走动两步便看到穿着一身中衣的少东家站在屏风外正在更衣。
宁兰不可思议,“我怎么在你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