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G500在高速公路上稳稳地行驶着。
李晓明坐在副驾驶,双手搭在膝盖上,手指微微蜷曲。
他已经第五次从后视镜里偷瞄后排的杨鸣了。
杨鸣靠在真皮座椅上,正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晓明今年三十七岁,身形干瘦,一张国字脸,额头上有道伤疤。
他做了十多年大货司机,跑过西南、华中和东三省的路线。
娶妻生子,房贷车贷,两个孩子一儿一女,老大上初中了,老二刚上小学。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跟大多数人一样,有愁有笑。
直到两年前,他哥哥李二出了那场车祸。
那天夜里雨很大,李二的半挂翻在了山路上,车头撞进了沟里。
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李二的左腿已经被卡了三个多小时。
最后保住了命,但腿保不住了。
从医院出来后,李二整个人变了,酗酒,发脾气,把媳妇孩子都骂跑了。
李晓明不得不把哥哥接到自己家住,还要供他定期去医院复健。
父母那边也不太平。
老两口进了岁数,身体每况愈下。
母亲去年查出肺部阴影,虽然不是癌症,但每月的药费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生活的重担全压在李晓明肩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跑得越来越拼,饭也顾不上好好吃,休息时间缩到最少。
就在上个月,他在高速服务区休息时睡过了头,赶路中超速被罚,货物延误,被物流公司辞退了。
眼看一家老小没了收入来源,李晓明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正当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杨鸣找上了门。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到他,说他们老板想见他。
李晓明起初以为是骗子,但那人报出了他十多年前开过的那辆解放卡车的车牌号,还知道他和李二那年在豫州卸货。
就这样李晓明被带到一家高档酒店,见到了杨鸣。
杨鸣笑着叫他“小李”,就像多年的老友重逢。
李晓明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杨鸣。
十几年前的那个瘦弱年轻人,如今已是浓眉大眼、气度不凡。
那年冬天,李二和李晓明在运货去豫州的路上,捡到了受伤的杨鸣。
当时李二的车子轮胎爆胎,一个人换不了,是杨鸣的帮忙,才让他重新上路。
之后他就把杨鸣拉到了豫州,一路上他们对杨鸣也很照顾。
后来知道杨鸣或许被人追杀,还让他一起去乡下躲一躲。
只不过当时杨鸣不想连累他们,便独自上路。
没想到十几年后,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杨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李二,说这算是当年救命之恩的一点心意。
李二不想收,杨鸣硬是塞到了他手里。
然后杨鸣对李晓明说,想请他去帮自己的忙,有很多货物线路需要有经验的人来管理,月薪两万,每年还有分红。
李晓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样,李晓明坐上了杨鸣的车。
“这路我还挺熟的。”李晓明打破沉默,“当年我们拉货经常走这条线。”
杨鸣睁开眼,微微点头。
“杨……杨总,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李晓明问道,语气有些拘谨。
“很快就到了。”杨鸣看了眼窗外,“你以前来过隆城吗?”
李晓明点点头:“来过几次,拉煤球去黑省,路过这里。这地方不大,就是交通方便。”
“嗯,地理位置不错。”杨鸣的语气平静。
车内又陷入沉默。
李晓明有些坐不住了,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杨总,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啊?”李晓明小心翼翼地问。
杨鸣闻言,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做点小生意,东贸西易的。”
“一定是大生意吧?看你这阵势……”李晓明的目光在豪华车内扫了一圈。
杨鸣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笑。
“多亏你给的那笔钱,我哥能请到专门的护工照顾。”李晓明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爸妈也都挺好的,我妈那病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定期检查,医生说挺乐观。”
“那就好。”杨鸣点点头,“你两个孩子多大了?”
“大的十三,小的七岁。”提起孩子,李晓明眼睛亮了起来,“老大这次期中考试班上第二,老师说有出息。”
“等你在我这边站稳脚跟,可以让孩子转过来上学。”
李晓明愣了一下:“你是说……让我一家都搬过来?”
“当然,一家人在一起才好。”杨鸣语气轻松,“我让人准备了套房子,三室两厅,离学校近。你先住着,合适的话以后可以过户给你。”
李晓明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转过身,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实则掩饰眼中的泪光。
车子进入隆城市区,从宽阔的主干道转入一条略显破旧的小路。
路边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低矮厂房,墙皮脱落,门前堆着废旧金属。
“到了。”杨鸣说。
李晓明抬头看了看,这是一家修理厂,大铁门敞开着,院子里停满了各种车辆,路虎、奔驰、宝马,还有几辆重型摩托车。
门口站着几十个人,全是一水儿的黑衬衫,神情严肃。
李晓明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杨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车子缓缓停下,那些人立刻分列两旁,让出一条通道。
杨鸣推开车门,朗安快步跟上。
李晓明也跟着下了车,手脚有些不知道往哪放。
修理厂里走出两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一只手臂空荡荡的袖管别在腰间,脸的左半边满是疤痕。
另一个脸上有块胎记,从眼角延伸到嘴角。
李晓明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人看起来就不是善茬。
杨鸣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西装袖口。
那两人快步走到杨鸣面前,异口同声地喊道:“鸣哥!”
紧接着,院子里所有人齐声高喊:“鸣哥好!”
声音洪亮,在厂房间回荡。
李晓明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目光在杨鸣和那些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忽然明白,自己跟着的这位“杨总”,恐怕不是什么做小生意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