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荣的话一出口，众人连忙夸赞“大气”。
王光荣也再次满足了他那虚荣心。
申贵喜对着王光荣竖了个大拇指:“好样的，你放心，赌奸赌诈不赌赖，我写的条子，我到死都认。还有这些人作证，绝对管用。”
张大福点点头:“嗯，谁要是赖账，那在咱们牌场名声可就臭了，相信以后也不会有人再跟他玩了。”
王光荣点头:“我信得过你，来吧，打条子。”
梅芳见王光荣答应了，对着正在挎着卖点的小敏喊道:“小敏，拿笔、本来。”
小敏轻声答应了一下，没一会儿就将笔和本子放到了桌子上。
王光荣还是举着手。
申贵喜也没迟疑，拿起笔就写了起来
【欠条——今欠王光荣39元。时间:1981年6月19号……欠款人:申贵喜。】
申贵喜放下笔，将那张纸从本子上一把撕了下来，然后递给王光荣:“来，看一眼。”
王光荣举着两个手:“我最好什么也不碰，给梅芳看一眼就行了。”
梅芳有点为难:“我……我不识字……”
“我来吧！”张大福说着就接过了申贵喜手里的条子，很快看了一眼:“没问题，这条子值39元，来——摁个手印，就算妥了。”
说完，张大福又递还给了申贵喜。
申贵喜接过来，露出一撇笑意:“怎么？连你也认为我会输？你可是看过我的牌的。”
张大福摇摇头:“不不不……我不认为你会输，确实，你的牌不算小，可你别忘了，这家伙今晚邪门的很。摁上手印之后，这条子才算生效。毕竟还钱看条子，条子也能乱做手脚，毕竟谁也会写几行字，如果没有手印，这可就乱了。”
吕瘸子也出声附和:“没错，赶明李四没钱了，随便写纸上说是张三欠他几千，然后写上张三的名字，这算咋回事？”
申贵喜点了下头，对着小敏喊道:“小丫头，拿印泥！”
小敏又跑了一趟，将印泥递给了申贵喜。
申贵喜也不多说什么，打开盖子就摁上了指印。
张大福见此，点头说道:“可以了。”
申贵喜这时露出了满脸的笑，一把将自己面前的18元旧票子，连带那张条子，推进了牌桌中央。
梅芳回头看了看王光荣。
王光荣苦笑一声，向着梅芳点了点头:“推吧。”
梅芳直接将那摞好的五十七元轻轻放到了钱堆里。
这时大家又一次激动的喊道:“过瘾！开牌——”
申贵喜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牌翻开，甩在了桌子上。
“哗——大龙！”众人齐声惊呼。
甚至有人已经向着申贵喜投来羡慕的眼光，没想到这家伙今晚发财了。
更有甚者开始恭喜了起来。
“贵喜，今晚还不得换包红梅抽抽？”
“大前门才三毛九一包，一包红梅可2元多咧。”
几个看客纷纷嚷嚷着要抽申贵喜的红梅烟。
申贵喜一脸得意的看着王光荣。
王光荣本来就笑不出来，现在更笑不出来了。
这时张大福对着周围起哄的看客说道:“光荣的牌，还未揭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你们就别在后面瞎叫唤了。来，梅芳，开牌！”
周围的看客刚想说:“除非有神仙保佑，否则……否则……”
他们刚想说下去，还未说完，就看到梅芳将三张牌给翻开了。
他们看到那三张牌，纷纷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牌桌上的四人皆都瞪大了眼珠子，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定格了。
只见三张A，黑是黑的，红是红的。
就连王光荣自己都有种想哭的感觉了。
屋里在这紧张的时刻，瞬间鸦雀无声。
“啪——”申贵喜一脸的怒色，用全身的力气，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之大，将众人吓了一跳。
申贵喜眼里都瞪出血丝了，指着还举着两只手的王光荣，厉声说道:“不对——这小子，肯定有鬼！”
王光荣有些心虚，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能动手脚的样子？
梅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劝说。
后面的看客开始说话了。
“贵喜，你不能没他牌大，你就说人家出鬼吧？你这也太输不起了。”
“对啊，人家为了证明，都举着双手了，他要是能动手脚，除非……额，没除非……”这人想了半天，都想不到除非什么。
申贵喜输急了眼，瞪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你知道什么？他已经连续四把都这副豹子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嘶——”后来的人一听，也有些惊讶了。
那人有些不相信:“开玩笑的吧？”
张大福靠在椅子上，露出一抹苦笑:“是真的。确实是四把豹子尖。”
吕瘸子更是后背靠着椅子，双手摸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还有个人，伸手将牌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牌，确实是没问题。但，一个人的运气，可也不该有这么离谱啊。”他又看向王光荣，疑惑道:“光荣，你是咋弄的？教一下。实在好奇。”
说实话，王光荣现在简直是比死了亲爹还要难受，赌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赢钱都这么委屈的。
王光荣举着双手，叹了口气:“我都这个样子了，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那人把玩这手里的扑克:“不是不信你。打个比方啊，就今天这种事，如果说给你听，你能信不？”
王光荣摇了摇头。
那人笑了笑:“所以说啊，你究竟咋弄的？”
王光荣气的闭上了眼睛:“如果我说，这是运气，你信不信？就像喜子连着赢了几晚，他一把没输过，这难道，也是出老千了？”
张大福说道:“你跟他不一样。他是每把都赢，这话不假。可他的牌可没你这牌邪门。他每把牌面都是一些小点子，而你直接就拿天牌。”
张大福是个公道人，不管对错，先将事实摆在面前。
“嘿……说真的，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后面正把玩扑克牌的那个人，身子前倾，将桌子上的扑克牌都收到了手里，然后快速洗起了牌。
申贵喜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干啥？”
那人一边洗牌一边说:“验证一下，我就不信他下一把还是豹子尖。”
在众人好奇的围观下，他从张大福那里开始发牌，一人发了三张。
梅芳看着面前的这三张扣起来的牌，有些尴尬。
那人伸出一根食指说道:“如果，这次还是豹子尖的话，那这里面肯定就有鬼了。我指的不是光荣，而是这个牌场有鬼了。”
说完，一把将梅芳面前的三张牌给翻开了。
众人都盯着那三张牌，差点没站稳。
只见，黑桃A、红桃A、梅花A三张牌原封不动的又回来了。
王光荣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那人。
那人也骇着脸看王光荣。
“光荣，你往这三张牌施咒了？咋光往你这儿跑？”
王光荣有点哭笑不得:“我要会施咒，直接往票子上施了，我巴不得票子都往我口袋里跑呢。”
那人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这间屋里……有鬼。”
梅芳脸色大骇:“你可不许乱说啊，我这打开门做生意的，可经不住你这样诋毁。”
张大福连忙劝道:“不能乱说，不能乱说，这要是传出去了，梅芳这牌场就算没了。”
那人说道:“不是我乱说，你们再看。”
众人不知他又要做什么，都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只见他又重新将牌给整理好，然后又发了一轮，只不过这次，他是直接亮开的，在众人瞪着眼睛观看下，梅芳的第一张牌是黑桃A，第二张牌是方片A，第三张牌是红心A。
一连发了几次，都是如此。
这让众人都看的眼睛都酸了，都快已经将豹子A能出现在梅芳脸前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张大福将梅芳面前的三张A给一把拿了起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撕成了两半:“你再发一次。”
对啊，将A统统撕掉，看它还能来什么牌。
那人又一次洗起了牌。
这次他小心翼翼的将牌发了一轮。
梅芳轻轻掀开自己面前的牌，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张大福看着梅芳问道:“怎么？难不成还是？”
梅花摇摇头，轻轻将三张牌亮开。
是三张老K。
张大福苦笑一声:“三张A没了，最大的，也就属这三张牌了。这可真是奇了大怪了。”
“今晚的运气似乎都跑光荣那边了。唉——”吕瘸子瞟了一眼王光荣，忍不住摇了摇头:“今晚，得撤了。”
张大福也是摇摇头:“明知是输，还要继续下去，就不知趣了。”
申贵喜皱着眉头就想伸手去拿自己欠条。
张大福一脸的诧异:“贵喜，你做什么？”
申贵喜也不搭话，将欠条拿在手里，就要去撕。
吕瘸子连忙扶住他的手:“你可不能这么干。”
申贵喜一把架开他的手，怒道:“明知道他有鬼，还要把钱给他？老子才不做大冤种。”
吕瘸子阴沉着脸:“赌，是你要赌的，没人逼你。大家都眼睁睁的瞧着，也听着，是不是你要跟人家光荣杠到底的？”
申贵喜面无表情:“是，没错。可是现在他明明有问题。”
“证据呢？”吕瘸子伸出一只手:“只要你拿出他作弊的证据，别说这张欠条了，就连桌子上的钱都是你的。”
“我……”申贵喜被怼的哑口无言，忽然他指着桌子:“这还不是证据？东平刚才连发了几轮牌，都是三个A，这难道不算……”
吕瘸子摇摇头:“不算。这只能说光荣是运气好的没边了，但不能作为作弊的证据。你输钱了，我与大福也没讨到好，咱们讲的就是个公平。你可以选择以后不跟光荣玩牌，但这之前的赌注，你得认。”
申贵喜脸上瞬时阴晴不定，他将目光转向张大福:“你说个理儿。”
张大福眉头一皱:“难道老瘸说的还不够吗？公平见理儿，他说的一点没错。”
申贵喜将那张欠条使劲握在手里，看的出，他心有不甘，他恨恨的瞪了众人一眼，将欠条扔回了桌子，生气的说道:“老子再也不来这儿了。哼！”
说完甩开膀子离开了。
王光荣看着申贵喜的背影，有些发愣。
张大福出声提醒:“别愣着了，都你的了。”
王光荣这才心虚的将桌上的钱通通搂了过来，然后将那张欠条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狠狠地亲了一下:“哈哈，发财了。”
周围的众人在吃惊之余，也不忘羡慕。
张大福见他这时得意有些忘形了，伸出一只手:“五元先还我。”
王光荣说道:“这不是破我运气嘛。最后了给……”
张大福乐了:“你这运气，谁还敢跟你玩啊？赶紧还我。”
王光荣诧异道:“赌桌讲究一个来者不拒啊。”
张大福点了下头:“没错。但我现在自己不想玩了。”
王光荣感觉有点败兴:“别啊……还早呢。”
张大福说:“我宁可回家睡大觉，也不想看你在这里拿豹子了。你问问老瘸，看他玩不？”
王光荣将目光转向吕老瘸。
吕老瘸抿着嘴就要起身走。
王光荣更觉没劲了:“得，给你。”
说完，抽出五张红色的一元票子，拍在了张大福面前。
张大福美滋滋的将钱收了进去。
王光荣有些气闷:“那明晚还玩不？”
张大福瞟了他一眼:“依我看啊，现在只有张喜子能跟你能赌在一起。”
吕瘸子又坐了下去，好奇的说道:“嘿——你还真别说，我还真想知道，你跟张喜子两人赌一次，谁的运气会更略胜一筹。”
王光荣想了想说道:“他昨晚不是输的特惨吗？”
张大福点头:“不光惨，当时我看他那脸色，特别惨白，时不时的还打冷子。”
吕瘸子惊讶的问:“你也看出来了？”
“怎么？”张大福听吕瘸子的这话，好像不止自己看出来了。
吕瘸子压低了声音:“说来奇怪，昨晚确实有点怪哈。到了半夜，我这半边身子突然就有了凉意，可左边身子倒还正常。”
张大福惊道:“几点开始的？”
“那会儿，哪有时间看表啊？不过我记得，就从他输牌的第一把开始有凉意的。”吕瘸子很是肯定的对着众人点了下头。
“而且，那凉意根本一点都不舒服，感觉就像钻我这条瘸腿的骨头缝里了一样。”
“反正，就是心理上，有种不安感。”
吕老瘸自顾自的讲着，他们丝毫没看到王光荣脸色有些不对劲了。
张大福皱起眉头:“听你这么一说，当时脚尖确实有这种感觉。”
两人不自觉的看向刚才申贵喜坐过的位子。
王光荣也面色的难看的瞟了一眼，昨晚，张喜子确实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
梅芳现在的脸色，当真是难看至极。
如果她牌场出了邪门的事，那以后肯定没人来这边玩了。
她连忙打哈哈:“哎呀！你看你们，越说越邪乎，说不准，都是你们心理上起了反作用。大家快继续玩。”
梅芳看着周围黑压压的赌客丝毫没有要继续玩下去的样子，知道他们也怕了。
她叹了声，只好放弃了。
吕老瘸说道:“张喜子今晚没来，必定有事。”
张大福点点头:“这小子，雷打不动，不管前晚输多输少，他都不会迟到。”
王光荣勉强笑了一下:“你们就别乱猜了，说不准，这小子被他爹，摁家里头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张喜子现在在家里快急出脑血栓了。
张喜子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一片黑咕隆咚，屋里也没燃一支蜡烛，风吹过，院子里的一棵椿树哗哗作响。
偶尔有蟋蟀的叫声，显得有些空灵。
张喜子的屋里，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半空中居然有三个亮点在忽闪。
静谧的氛围显得更加阴森。
忽然三个亮点传来张喜子的恳求声:“我的鬼爷爷哎——你快出来好不好？我多给你烧点纸钱成不成……你就别藏了好不好？”
张喜子的话音一落，又是静谧的可怕。
仿佛他在听，或者是在看，自己说的话，有没有将他嘴里的鬼爷爷给喊出来。
从他刚才的话中，不难猜出，他能在赌场“大杀四方”，绝对不是偶然，其中肯定有猫腻。
张喜子都快急死了，喊了半天愣是连个鬼影都没出现。
他就这样举着三支香对着空气喊了一夜，不过，最终还是让他大失所望。
第二日，他爹娘下班了。
他爹给了他五角钱，让他去买点油条回来吃。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外加两个深陷的眼窝就出门了。
来到炸油条的摊子上，正好看到一脸不高兴的申贵喜也在排队买油条。
两人的表情大致一样。
申贵喜与张喜子打了声招呼:“买油条啊。”
“嗯！”张喜子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
申贵喜问:“昨晚没见你去梅芳那。”
张喜子扯了个谎:“别提了，运气背到家了。怎么，昨晚你去了？”
申贵喜立即就愤慨了起来:“哼——梅芳那牌场有鬼，老子以后再也不去了。”
“有鬼？”张喜子闻言一惊:“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