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仰头看天时,代老花的脸都黑了,这是要干什么?灵棚怎么被风吹到了天上,这得多少级的大风,才能干出这种事?而下面的人却跟没事人一般。
这时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喊道:“哇!代老花,你惹怒了鬼神,鬼神要将你吃饭的家伙给收了。”
代老花回头怒道:“放你奶奶的屁。”
可代老花也暗暗心惊,这灵棚就这样飞上了天,没有8级以上的风,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它确实一整个飞上去了,连固定灵棚的竹竿都被折断了,这要说其中没鬼,鬼都不信。
陈四军连忙说道:“赶紧去追啊。”
代老花回过神来,连忙喊了几个人,顺着大街追了过去。
可是等代老花经过陈阿皮棺材时,他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赫然看见,在棺材沿上出现了一只干枯蜡黄的手,正死死抓着棺材沿,似乎下一刻就会露出一个人头出来。
代老花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直接仰头盯着灵棚飘去的方向疾奔而去。
经过这么一闹,谁也没有心情看电影的心思了,这里有比电影更精彩的事情。
许东风见众人的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连忙迅速收拾自己吃饭的家伙,他怕鬼神别再收走自己的东西。
他的动作飞快,但夹杂着半成惊慌,陈四军本来还想挽留一下,可见对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就知道许东风去意已决,就算开出天价,也留不下了。
有人问了:“陈四军,你爹是不是闹鬼了?”
陈四军脸一下子就煞白了:“不……不要……不要乱说……”
那人又说了:“不然,这事咋解释?”
陈四军不说话了。
但是陈四军媳妇不乐意了:“红口白牙的,怎么张口就来?”
那人不齿一笑。
更有人趁着这事,来做恶作剧的,只见一束手电筒的光芒照射在供桌上的遗像上,脸色大变,大声惊叫:“啊——”
身旁的人问:“鬼叫什么?”
那人手持手电筒,惊骇的说道:“眨……眨、眨、眨眼睛了……”
“什么眨眼睛了?”
众人连忙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向那张陈阿皮的遗像。
陈四军见这些人玩笑越开越大,心里十分气愤,用身子挡住手电筒的光,怒道:“你们闲的发慌了?谁他妈的让你用电筒晃遗像的?”
那人手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真……真眨眼了……四……四军,你……”
“闭上你的乌鸦嘴。”陈四军大骂:“你们家没死过人啊?这样闹,像话吗?”
那人旁边的群众也是对着那人指责了起来:“你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你真够不懂事的。赶紧关掉手电筒。”
那人连忙哆哆嗦嗦的关掉手电筒,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跟……跟、跟你们说不清楚…”
许东风根本没有心情听他们的吵闹,三下五除二的将影幕折好,往三轮车上一扔,蹬着三轮就飞也似的落荒而逃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许东风自己都没发现,他这时与来时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了,双腿更没有颤抖感了,或许是被吓过了,也就不害怕了。
可是,现在可没人注意他。
许东风一边慌张的蹬车,一边向后扭头看,看后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远,心底可算是松了口气。
“这关总算过了,诶哟,下次说破天,老子也不来了。”许东风一边庆幸,一边暗自嘀咕:“难道…真有鬼神?”
托梦,他还算理解,谁还没有梦见过几个死去的人呢。可无端起风,还将代老花的灵棚给吹飞了,这不吓人才怪。
放了这么多年电影,就没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事,说出去,也够许东风在同行面前吹一辈子了。
可是,当有天他去进新片时,遇到一些同行,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许东风将自己的这段经历一提,没成想,这下可点燃了话篓子,听的许东风都快跪地求饶了,原来,这些放电影的全都遇到过稀奇古怪的事,更是讲的头头是道,可算是百家争鸣啊。
有个人说:“你那算啥,妈的,76年放电影,看见影片里多了个穿着寿衣唱戏的人,你不知道,当时看电影的都说这人怎么这么面熟,结果看到一小孩抱着张遗像在一个角落里,好几个人往那遗像上一看,直接吓尿了,电影里穿着寿衣唱戏的就是遗像上的人,你说可不可怕?后来,再放这个电影的时候,就没出现那个唱戏的人了。”
又有人说了:“你那算啥?大概也就是记忆紊乱产生的幻觉。可我不一样啊,当时是73年,我放电影的那天晚上,我因为喝茶喝多了,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去放水,结果正尿着呢,又来了一个人,我以为也是放水的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竟问我,他身上的衣服好不好看?我定睛一看,这他妈的哪里是衣服啊?那就是纸人身上穿的纸衣服,我当时吓的腿肚子就朝前了,后来,战战兢兢的爬回放映机前,扭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个纸人动了动。”
更有人说了更恐怖的经历,什么放完电影,晚上十二点必须回到家,不然会有鬼跟着你回家。
这点,大家都互相点头,他们说,平时看电影的,不止活人看,还有生前爱看电影的死者,也会蹲在树上与墙头上看,还有看电影时,最好不要空着板凳,弄不好,那些看戏的鬼还以为给他们准备的呢……
这些同行讲的一个比一个振振有词,这让本来想出风头的许东风脸都黑了。
可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故事回到现在时刻。
许东风一路蹬着三轮车,本来很是庆幸逃离了那块,可是他越蹬越觉得吃力。
他以为自己累了,就没在意,等他费力的将三轮车推到院子里时,直接累瘫了。
张春香听到声音,就出门查看,一见许东风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就问:“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说十点半去接你呢。”
许东风大口喘着粗气说:“嗐!那边又出事了。代老花的灵棚被吹没影了。”
“啊?”张春香张着嘴问:“怎么就吹飞了?”
许东风摇摇头:“我哪知道?大家都说是陈阿皮捣的鬼。我他妈的怕的要死,趁人不备,赶紧溜了。诶哟,累死我了。”
张春香连忙走上前,将许东风扶了起来:“先回屋歇歇。”
许东风点了下头:“嗯。”
两人回到屋,许东风坐到了床上,张春香打了盆热水给许东风烫脚。
许东风一边烫的抬脚一边说:“你去将三轮车盖住,别晚上又下了。”
张春香说:“行!你先泡着。”
张春香出去了,许东风盆里的水也没那么烫了,正舒服的用右脚洗左脚呢,张春香一脸怒色的进屋了。
许东风问:“咋了?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张春香皱着眉头反问:“哪个龟孙子将咱们的三轮车后面给拽变形了?”
许东风眨了眨眼,好似没听懂一样:“什么?”
张春香一脸不悦的说:“三轮后挡板,被两只手给拽变形了。”
“有这种事?”许东风一愣,连忙从洗脚盆里出来,拖沓着布鞋就向着门外去了。
等他来到三轮车后面一看,登时脸色大变,果然如张春香所说的一样,三轮车的后挡板向后鼓着,中间有两个手用力拉出来的半月坑状。
张春香说:“看到了吧?那还有手指印。”
许东风傻眼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走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他都没有离开过三轮车一步,有没有人在跟前,他心里有数。
忽然他脸色又是一变:“怪不得回来时,越蹬越吃力了……”
“嗯?你说什么?”张春香听的一愣。
许东风没说话,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向着院子周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
张春香也好奇的问:“看什么呢?”
许东风抿着嘴,半天才张嘴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春香听傻了:“什么我干什么?”
许东风眉头一皱:“我不是跟你说话。”
“嘶——”张春香听出了不对,她也惊恐的看着周围,小声问道:“那……那你……是跟谁在……在说话?”
许东风重重的叹了口气:“电影也给你放了,你怎么还跟着我?你打算让我给你放一辈子啊?”
呼——
一阵莫名的怪风吹向两人。
张春香吓的紧紧抱住了许东风的胳膊:“咱……咱、咱先进屋……”
许东风恨恨的一跺脚:“我不怕你,你有本事跟我进屋来。”
“咣当——”一声,屋门被怪风使劲吹开了。
两人都被吓的头皮发麻,浑身发毛。
张春香甚至吓的发出了颤音:“你少说两句成吗~~”
许东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强装着不害怕,可是他心里不怕才怪:“我~我也没想到~他、他……他来真的啊……”
张春香连忙双手合十的对着空气道歉:“莫怪,莫怪啊。玩笑话,别当真啊……”
许东风见张春香快跟个神经病似得了,气不打一处来:“别念叨了,行吗?”
张春香神情十分不悦:“都怨你,我这是替你赔礼的。你还吼我?”
许东风看着那敞开的屋门,咽了口口水:“进……进去。”
张春香惊问:“真……真进啊?”
许东风又是皱眉:“废话,咱家,还能被鬼占了?”
张春香忍着惊恐:“好……”
两人搀扶着向屋里挪,可是张春香一直往许东风身后躲。
许东风被拽的十分难受,回头就骂:“看你那点胆量。”
张春香嘴上不服气:“我……我是女人啊。”
许东风无言以对。
两人战战兢兢的来到屋里,瞬间感觉身处冰窟。
“怎么这么凉?”张春香又往许东风身上挤了挤。
许东风脸沉了下去,因为他也冷的难受,可如今刚入秋,秋老虎还未来,怎么可能这么凉?
许东风又在屋里四处看了下,屋里只是冷了几个度数,并没有其他异样。
两人又搀扶着挪到床前,张春香如兔子一样蹿上了床,始终躲在许东风身后。
她的这动作惹得许东风有些气恼:“别他娘的慌,吓老子一跳。”
张春香说:“盖,盖被子。”
也许人在惊恐万分的时候,就喜欢蒙住被子,被子里面是安全暖和的城堡,与外面隔绝。
许东风很是赞成钻被窝里,坐在床上,总感觉四面八方都会有危险。
两人钻进被窝里,才感觉心里没那么慌了。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发现外面再无动静。
张春香小声问:“你们在东街都干啥了?”
许东风脸色不悦:“能干啥?啥也没干,就放完电影回来了。”
张春香说:“我还没问你,你放了几个电影啊?”
许东风说:“一个啊,把昨晚的给补上了。”
张春香大惊道:“你少放了一部?”
许东风说:“什么叫少放了一部?本来就是为了接昨晚的。”
张春香眉头一皱:“人家都给钱了。你就放一部?还是昨天的?这连一整部都不算。”
许东风问:“这话怎么说?”
张春香问:“你放两部电影多少钱?”
许东风说:“二十块钱啊。”
张春香说:“这就对了,你想想看,一部电影是十块钱。”
许东风点头:“没错啊。”
张春香说:“可是人家给了四张纸钱。”
许东风问:“这有什么区别?”
张春香说:“区别大了,你知道在下面,一张纸钱相当于现实的几块钱?”
“我又没死过,哪里知道?”许东风撇了撇嘴。
张春香说:“可能一张纸钱值十块钱吧?”
许东风说:“那就更不对了,那是四十块钱。”
张春香又说:“那就是值五块钱。”
许东风气道:“你到底有准没准?没准别瞎他妈的乱说。”
张春香不说话了,她也有点想不明白了。
忽然许东风脸色一变:“我……我想起来了……”
张春香问:“想到什么了?”
许东风说:“昨晚的电影钱,没……没收。”
“啊?”张春香问:“他没给?”
许东风说:“给了,给了五十,我又给他扔回去了,说,只要二十块钱。后来就可能忙忘了。”
张春香说:“这么说,那四张纸钱,是两天的报酬?而你现在,没放够两天的,所以,陈阿皮他……他又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