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运城究竟在屋内与那女鬼谈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现在,李运城嘴里说的那些在今晚上吊的人,无疑都是当初出现在天爷庙的人。
他们当中,难免也有是去看好戏,准备添火的好动份子。
邢荣见李运城态度十分坚决。
邢荣无奈:“行吧!林江,去,挨家挨户叫人过来。”
林江点了下头:“是。”
林江跑出门外,喊了几个北街群众,让他们一个个的去喊人了。
刘凤山来到李运城跟前问:“究竟谈的啥?”
李运城没有说话,只是黑夜中的那双眼睛却闪闪发亮,瞧的刘凤山有些心里没底。
其实不单单是刘凤山好奇,就连一旁的邢荣也疑惑深深。
邢荣说道:“哎!人家问你话呢,你干嘛不理人呢?”
李运城不答反问:“我又不是人犯,问了,就一定要回答?”
邢荣与刘凤山连连皱眉,面面相觑。
这李运城的话,很是冲人。
刘凤山很知趣的没再问下去。
但邢荣为人性直,更不会拐弯抹角,直接语气不悦的问道:“谁惹你了这是?怎么说话,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告诉你啊,我是公安,有知情权。你是知情人,就该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个明白。”
“少拿这一套来压我。哼,两年前,我就对你们这些穿绿皮的不感冒了。别说你了,就算姓石的过来,也甭想我对他有个好脸。”李运城丝毫没给邢荣面子。
邢荣气到无语:“嘿,你这老头。”
李运城哼了一声。
邢荣气不顺,刚想再掰扯掰扯,却被刘凤山给拉住了:“算了,他可能有他的用意。别问了,静观其变吧。”
邢荣嘴角动了动,如果在白天,肯定能看出嘴型是“妈逼的!”三个字。
邢荣抽出两根烟,递给了刘凤山一根,自己叼嘴里一根,故意没给李运城,这么做无非是在说,你不给我面子,那也别想我敬你。
刘凤山看到这一幕,十分尴尬。
邢荣点燃烟,对着李运城说道:“来这里请韩圆圆,还是你求我帮忙来着。”
李运城没说话,背着手就向门外走去。
刘凤山与邢荣一愣,邢荣连忙问道:“干嘛去?”
李运城冷声道:“回家睡觉。”
“啊?”邢荣嘴里的烟直接掉在了地上:“你走了,这里咋办?”
“跟我有关系?”李运城脚步不停,淡淡说了句。
邢荣一怔,反应了过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好像真跟这李运城没有半毛钱关系,自己是被李运城安排过来请韩圆圆的,可人家可以不理这事,但他却不能不管,因为他是公安啊,吃的就是这种多管闲事的饭。
刘凤山与邢荣急了,连忙撵上李运城,伸手拦住他:“我错了,我错了行不?”
李运城寒着脸说道:“没必要,我没有本事为你们擦屁股。”
邢荣这下,真是被李运城给反将了一军,言中之意,不言而喻啊。
邢荣闻言,连忙赔礼:“得,您老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我是个直人,说话不懂分寸。怎么说,我也喊你一声李叔了。您就看在这声李叔的份上,留下来主持大局行不?你要是这么一走,我们都得抓瞎。”
刘凤山也赶忙说道:“运城啊,邢荣都这么道歉了,你就别执拗了。”
李运城看着刘凤山:“刚才,我既然不说,你们也别硬问。”
刘凤山赶忙点头:“行,行。但总要告诉我们,将人聚到这边,准备干啥吧?你这一声不吭的,谁心里也没底不是?”
李运城说道:“认个错,这事,就算结了,但,你……”李运城眼睛盯着刘凤山顿了一下,随后说道:“……等回到西街再说。”
刘凤山心里一惊,暗道,莫非?
邢荣却瞪着眼睛问:“就认个错?真就这么简单?”
李运城点头:“就这么简单,之后的事,我会找韩圆圆讲。”
“行吧。””邢荣松了一口气,眼前这老头,虽说脾气怪了些,但对方总会给自己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果然如林江所说,这老头真的是懂得把握分寸,不该说的,坚决不说。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乱糟糟的,有大声嚷嚷的,有扯着嗓子骂街的。
刘凤山与邢荣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李运城说道:“甭慌。他们是被吓到了。”
“吓到了?”邢荣扭头看向李运城:“被那女鬼?”
李运城点了点头:“嗯!”
邢荣揉了揉太阳穴:“难道这鬼,还懂得分身术?”
李运城说道:“鬼知道。”
这时,林江从街上跑了进来:“邢叔,都绑来了。”
邢荣眉头一皱:“咋还绑着?”
林江苦笑一声:“个个都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哭嚎着要去上吊。不绑着,能成不?”
邢荣一个脑袋两个大了:“带进来,带进来。”
林江连忙应了一声,又对着街上喊了一通:“那个谁,别让你爹咬人啊,嘴堵上。都拉院子里。”
邢荣有些不高兴了,对着林江喊道:“你他娘的,让你办点事,怎么引来这么多人?”
林江委屈的回道:“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没个亲人?谁放心啊?换做你爹,你跟着来不?”
邢荣气道:“你小子长脾气了?说你两句,你跟老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林江连忙赔笑:“我这不,也是着急嘛,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邢荣不耐烦的说道:“让他们都给我在外面等着。”
邢荣的声音太大,被街上的人听到了,瞬间惹来一阵不满声。
“这是谁啊?倒插门的那个?长出息了?在俺北街还吆五喝六来了?”
“操,什么玩意儿,公安就了不起啊。你出来,我打不掉你门牙,我算你牙口好。”
“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还真拿自己蘸酱了。”
“哈哈……”
林江终于听不下去了,怒声指责道:“有你们这么说话的?我们公安大晚上跑来给你忙东忙西的,没点感激话不说,还他妈的不落好,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们忙东忙西?你们吃饭拿钱,干的不就是这个活?”
“就是,白拿群众的粮食啊?”
林江气的牙都快咬碎了:“胡搅蛮缠,你们真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少鸡巴在这跟我咬文嚼字,我告诉你,今天我爹要是少一根毛,我都得将公安局烧喽。”
令人意外的是,街上的不堪入耳声,居然让邢荣萎了。
“林江。”
林江扭头看向邢荣:“怎么?”
“算了!”
林江深感意外,指着大街问道:“这你都能忍?”
“唉!都乡里乡亲的。骂来骂去的,多没意思。”邢荣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对入赘一事,感到了深深的无奈,低人一头,就是低人一头。就算穿上龙袍,都没有那个自信。
林江挠挠头,对着大街上大声喊道:“谁再敢乱说一句,我们转身就走。”
“哼,吓唬谁呢?”街上又传来一声不屑。
林江怒了:“谁说的?敢不敢站出来!”
“我程刚说的,咋的?要干架?连邢荣见了我,都得喊一声刚哥,你小逼崽子,毛齐了没有?”
林江怒不可遏:“你他妈!”
“够了!”邢荣大声骂道:“林江,闭嘴!你给我进来!”
林江无奈,但还是指着刚才那个叫程刚的男人说道:“你他妈有种。你上县里打听打听,县公安局局长姓什么。我他妈小逼崽子,到时候我让你知道,你是个什么崽子。”
刘凤山一惊,重新看了一眼林江,怪不得这小子能跟着邢荣,原来也是有后台的啊。
说真的,邢荣做公安,绝对无可挑剔,雷厉风行,如果能在县里当公安,前途不可限量,但没办法,他上面压着个石峰,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过了这一关。
“管你姓啥?姓老天爷也不能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林江没想到,搬出自己后台,都压不住这帮不太文明的人,正感头疼时,身后突然一声暴喝,吓得他打了一个激灵,以为是邢荣又要骂自己了。
“还不闭嘴?”
林江扭头看去,只见那个与女鬼在一个屋谈话的李大爷居然发火了。
李运城走到街上,背着手说道:“你们继续,我保证你们家人,明天翻着白眼吐白沫。”
说完,背着手,向着小巷子走了,走的很决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程刚问:“这老头谁啊?会不会说话?”
谁知他话还没问完,就见邢荣从程红斌家的院子里跑了出来。
程刚本来还想嘲笑两句,没想到邢荣根本就连看都没看他,直接朝着李运城追去:“我说你别走啊……”
刘凤山也一脸愁闷的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街上那群人,其中有十几个年纪不等的男人被捆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抖动着,像是得了羊癫疯,甚至有几个人嘴里还塞着麻布。
刘凤山摇着头:“你们这些人呐,真是瞎耽误工夫……”扭头看去,只见邢荣这时已经拦住了李运城。
只听邢荣喊道:“李叔啊,你不能走。”
李运城淡淡的问道:“你受这样的羞辱,你还想帮他们?让他们全死了,难道不解气?”
邢荣眉头一皱:“叔啊,可不兴这样说啊,我一个公安,受点委屈啥的,这没啥大不了的,关键是,人命关天呐。”
李运城轻笑道:“你仁义,以德报怨。可我李运城没你那么傻,好言“不”劝该死的鬼,他们想死,哼。我绝对没任何异议。告辞!”
邢荣丝毫没听出李运城言语之间的讽刺之意,所谓以德报怨,就是以自己的好,去对待那些伤害自己的人,虽然得来仁义,但绝不是聪明之举,并且孔子有云“以德报德,以直抱怨。”在这里可以将以直报怨中的“直”理解为“止”,以止抱怨,就是停止对他的所有恩惠与德言,任他落水,充耳不闻。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对于自私的人,就应该尝到应有的惩罚,才能使其痛改前非。
可,邢荣再一次拦住了李运城:“李叔啊,算我求你了,你就救救这些人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为他们就是好东西?你以为当初他们去天爷庙,真的是为了替韩圆圆鸣不平的?”李运城冷哼一声。
这时,刘凤山也跟了过来。
而那边的林江又跟人吵起来了。
还一声高过一声。
邢荣听到耳里,脸色更加难看。
李运城冷笑一声:“你看到了?他们还不知悔过,依然在大放厥词,我要是你,早就甩袖走人了。”
邢荣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曾几何时,他也想痛扒了这些人的皮,他们对自己的看不起,是打心眼儿里的看不起。
邢荣握紧的拳头,还是松开了,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可我和你不一样啊。我是公安啊,公安就是要保护公众平安,这是我应履行的职责。”
李运城点了下自己的胸口:“你也说了,咱俩不一样。你是公安,我没有阻止你履行职责。但,我不是,我只是个老农民而已。”
邢荣点头:“这个,我知道。所以,我在求你。”
李运城疑惑的问道:“值得吗?”
邢荣坚定的说道:“值得。他们可以说我是个低人一等的倒插门,但他们却不能说我是一个以权谋私、贪生怕死、公报私仇的公安。”
李运城暗暗点了下头,不得不敬佩邢荣的这番言辞。
“你……很好!”
这是李运城对一个公安,最高的评价,如果不是因为石峰先入为主的形象,估计邢荣在李运城心里早就是个典型公安了。
邢荣赔笑道:“李叔,刚才是我不对,我这人直来直去,急性了半辈子了,你不要记怪啊。”
李运城道:“我没那么小家子气。”
邢荣连忙趁热打铁:“那您好人做到底,救救他们。”
李运城摇摇头:“难啊。”
邢荣一惊:“怎么?”
李运城指着正在破口大骂的林江与北街的一干人等,嘲笑道:“你觉得,他们肯让自己老爹去跪着?”
邢荣扭头一看,见程刚正急赤白脸的一把抓住林江的衣服前襟,眼看就要动手了。
邢荣当机立断,连忙冲到众人跟前,一巴掌甩到了程刚脸上。
程刚被扇的一愣,回过神来的他,双眼喷火:“你他妈的,敢扇老子脸?”
骂完,就挥拳向着邢荣脸上袭来。
邢荣眉头一拧,双手一扣,反手一扭,程刚痛呼一声,弯着腰大骂:“你给老子松开。”
邢荣手上又加了几分力,程刚瞬间痛的冒出了冷汗:“诶哟——”
邢荣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人怒声喊道:“谁还敢乱说?”
那群人纷纷向后一退,被邢荣的气势给压的死死的,纷纷闭上了嘴。
林江大声称赞:“邢叔,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