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图书馆胡闹了一番,蓝薇半点没学进去。一看时间,马上就要中午了,她索性拉周翊去吃饭。
蓝薇正准备坐电梯下去,周翊却一把把她拉进了安全通道。他俯下身,一双深棕色的瞳孔牢牢盯着蓝薇。
“你……你要干嘛?”蓝薇躲闪着他放电的瞳孔,心脏怦怦直跳,一张嘴竟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周翊并不回答,视线依然紧紧追随蓝薇,随后他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狠狠吻了上去……
接下来的事,就半点不受蓝薇的控制。漫长的二十分钟里,蓝薇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叫了多少次“宝贝”和“阿翊”。
两人红着脸从图书馆出来,周翊帮她理了理耳鬓的碎发。蓝薇这才注意到,周翊嘴巴上也同样是嫣红一片。
蓝薇大骂:“流氓!”,而周翊的脸上却浮现一层餍足的笑意。
吃完饭,周翊又扯着蓝薇去了咖啡厅,美其名曰“想学习在哪都能学。”蓝薇知道周翊的坏心思,但禁不住诱惑和“我不理你了”的威逼,还是去了。
咖啡厅里,两个人一人点了一份拿铁,找个地方坐下了。舒缓的音乐和咖啡豆的香气让蓝薇身心完全放松下来,她不辞辛劳地在键盘上“哒哒哒”码字。忙碌的间隙偷看一眼周翊,发现他正认真翻着自己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那份资料的内容是拿来做对比的中国部分,图片上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标志性建筑——筒子楼。
图片上的建筑,似乎是刚历经大雨的洗礼,墙面上的红砖虽然已经风化严重,可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成了更深一些的橘红色。房子的最右边保留了一人宽的窄楼梯,露天的,错错落落,杂乱中彰显生活的痕迹。
“怎么,周少爷没见过?”蓝薇见他一脸认真,打趣道。
周翊点了点头,指着纸上的图片说:“很漂亮,有生活气息,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美。”
“那是你没住过,才会这样讲。住筒子楼生活很不方便。”
“你住过?”周翊又问。
蓝薇点着头说道:“我就出生在筒子楼里,那时候我们一家都住我爸单位的房子。”
那个阳光明媚,照得人全身发软的午后,蓝薇对周翊讲述了关于筒子楼,关于蓝薇的父亲,以及蓝薇的童年的故事。所有的一切都突破了周翊的认知。
冷风萧瑟穿过树梢,惹得光秃秃的枝干左右摇摆。护城河的水还在静静流淌。越过眼前那一排低矮的门面,周翊的目光又紧紧锁定在远处的筒子楼。
他好像亲身置身于蓝薇所描绘的场景中,蓝色的工装,竹席上晾晒的青菜,长长的、灯光昏暗的走廊,以及公共厨房里缠绕的油烟,它们浸泡在旧时光中随着蓝薇的声音徐徐走来。
渐渐地,扎牛角辫的小姑娘跟那天午后喝着咖啡的明媚脸庞重叠在一起,在这些远古如雷声般的记忆中,周翊又想起了在b市初遇蓝薇的情景。
穿着黑色露肩短裙的蓝薇在酒精的作用下面若红霞,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醉酒状态,只是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不停的左右摇晃,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期间,她眼神迷离地盯着周翊看了又看。
“一直看我?我长得好看吗?”周翊摇着冰块化尽的长岛冰茶问。
醉酒的女人意识摇摆不清,她分外仔细又看了一遍周翊的脸,认真地说:“好看!”
周翊笑了,蓝薇眼见唇红齿白的少年对着自己笑,脑子全乱了。她不知道那是爱情的前兆,她看着他,像对早就熟识的朋友一般说道:“你送我们回去吧。”
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周翊又听见她说:“我好像有点醉了。”
周翊把烟摁在旁边铁皮垃圾桶的翻盖上,亲眼看着燃烧通红的烟头在夜色中黯淡下来。随后,他朝巷子里走去。
岁月也好像这样停滞了,一脚迈进蓝薇租住的旧居民楼的楼道,转眼就看见一楼在自家窗台的防盗网底下码了整整齐齐两摞白菜,屋里暖气烧得旺,土豆也长出嫩芽。楼道里破烂的衣服和舍不得扔的纸壳和矿泉水瓶,分享着掷地无声的寂寥。
蓝薇还没到家,周翊敲了敲门,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周翊索性长腿一伸,坐在了五楼和六楼连接处的楼梯上等她回家。
那次电话里说给蓝薇叫外卖,其实周翊是有点私心在的。能知道她的地址,比起之前断联的两年,无疑让他的内心又安定几分。
蓝薇如今的状态,如果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周翊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寄居蟹这三个字。永远缩在自己的壳子里,那是她的安全区,看起来坚不可摧,如若把壳拿掉,里面展露的却是脆弱的皮肉。
她把太多的东西都掩埋起来,不让周翊窥探到一丝一毫。等她主动向自己吐露心扉,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也罢,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
突然,楼道里有了动静,周翊在黑暗里眯着眼睛听。那脚步离他越来越近,沉闷拖沓的步子不像女人,更像男人发出的。
直到一个身影上到五楼,停住了。声控灯没亮,那人摸着黑从兜里掏出钥匙,哗哗啦啦的一串金属碰撞的响声在单元楼内回荡。
他开的是蓝薇家的门。
“你是谁?”
开门的人没料到楼梯上坐了一个大活人,声控灯骤然亮起时,他快速把拿钥匙的手掩在身后。
“你认识这家人吗,你就开人家的门?”周翊冷冷说道。
周翊站起身来,足足比这个男人高出一头,强烈的压迫感让男人慌了手脚,脑袋上也渗出一层冷汗:“我,我是这房子的房主。”
男人说话吞吞吐吐,并不透露过多信息,下垂的三角眼在周翊身上扫来扫去。
“噢,房主。你这房子租出去了吧?”
“大晚上趁人不在家,偷进租客的房子?走,咱俩去派出所聊聊。”周翊小鸡仔似的拽起房东的衣领就往楼下走。
“不不不,你误会了……”房东一看这架势,急忙朝周翊解释。
周翊松开手,那房东才气喘吁吁地说:“小伙子,你误会了。昨天租房子的小姑娘说,卫生间的下水口堵了,让我过来看一下,我才……”
“通下水道晚上来?”周翊拧着眉问他。
“哎呀,我白天不是忙嘛!只有晚上才有空。”
见周翊面色不善地审视自己,房东被看得发虚,讪讪问道:“你是蓝薇的……”
“我是她男朋友,过来等她下班。”
“噢噢,挺好,挺好的”,房东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什么,既然今天不方便,蓝薇又不在家,我明天白天再过来看看水管的问题。”
说罢,也不等周翊回答,急匆匆地下楼走了。
周翊看着房东离去的背影,两条眉毛紧紧簇在一起。
这个房东不老实。刚才他明明可以说是自己是房东,过来通下水道。
但他没说,反而慌慌张张地说自己是房主。
他明显在试探周翊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