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回到京城,不过卓令川并没有获准去拜见李思特的父母,只好一个人开着车回家了。
李思特径直来到病房,却见他爸坐在病床上,身前架着一张桌子,手执钢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还有些生气。
李思特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出去找他妈求助,李钟却率先抬头看了过来。
见到是李思特,他愣怔一瞬,很快就重新板起了脸,“回来了?不是说了不严重不用回来吗?”
李思特走上前去,仔细地看了看他那打着石膏的腿,“不放心,回来看看就要走了。您感觉怎么样?”
“除了疼没啥感觉。”
“怎么突然摔倒了?”
“踩上个长了青苔的石头,摔了一个大的。”
“说了多少次学校的事你少去操心了,出门又不小心着些。我妈呢?”
“和崇柏出去了,说是给我煮了骨头汤,但是一会儿要去趟学校开会,便叫你妈过去拿。”
“刘崇柏?是他送你来的医院?”
李钟皱眉想了想,“算是吧,在医院门口见到他刚好出来,他说有相熟的医生,便把我送了进来。”
李思特点点头,“他前段时间也总上家里?有没有说有什么事?”
李钟先还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听到这里,顿时脸色一肃,眼睛一眯,那双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看过来。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就你这个样子还担心别人惦记你?”
“我儿子怎么了?被人惦记多正常啊!”陈宣霞的声音比她本人先到达现场,话音落下,才见她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饭盒,“看小柏殷勤的,不就是惦记我家小子吗?”
“妈……”
陈宣霞放下手中的保温饭盒,问他:“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让一笑和你说了不用回来吗?这一请假又得好几天吧,你们导演不骂你啊?我可听说他严厉得很呢。哎哟,又黑又瘦,是不是你们吴导不给你饭吃?”
“没有的事。我和吴导说明了情况。等会儿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没啥事明天我就走。”
“哎哟,这么来去匆匆的,累得慌。快坐下来。刚好,刚从家里带了两大碗汤,你和你爸一人一碗。”
李钟接过她递来的汤,随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宣霞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李钟说:“这不是你做的吗?又说去崇柏那里拿?”
陈宣霞瞥了李思特一眼,“嗨,年轻人事情多,我们就不麻烦别人了。有的人情,咱们也不便欠得太多。”
李钟明白了她的话音,也看向李思特,眼中那点温和,又瞬间凌厉起来。
李思特心里打鼓,面上却仍旧无甚变化,听到是陈女士做的汤,这才端起碗喝了下去。
果然是陈宣霞的手艺,一喝就喝得出来。
陈宣霞见两人都安静喝汤,便伸手去收拾李钟桌上的东西。
“叫你在医院好好休养,你又坐在这里写什么?就不能消停会儿?”
李钟阻止,“先别收,让小李好好看看。”
陈宣霞一票否决,“看什么看,先喝汤!”
直到喝完汤,陈宣霞拿着碗筷去清洗,李钟才从床头拿过来一张纸。
“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启发。”
李思特接过来一看,上面是李钟笔力虬劲的硬笔字。
纸上写着《关于Ao关系与性别伦理对社会发展的几点思考》。
“……”
他认真地将上面的字看完。
李钟是社会学教授,专注研究社会心理学和社会伦理学,他一辈子有很多着述,也教出很多现在社会上知名的人才。
但是,他从来没有向自己的儿子传输过他的思想、领悟和心得。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郑重其事地将自己的“几点思考”交给李思特。
李思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您都知道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自从和卓令川确定关系后,他无数次地想象过这个场景,他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变得平静。
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父亲,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地说:“我喜欢他,想和他共度余生。”
“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你再好好看一遍!”
“爸,我很尊重你,您是我的榜样,您的这些思考也非常有道理。但是……”李思特握住他的手,“什么叫违背伦理呢?我爱他,这是两个正常人的互相吸引,有的人靠信息素互相吸引,有的人则靠得是爱情或别的什么。我不认为这跟伦理有什么关系。”
“信息素平衡才能让人类更好地存续。信息素匹配之所以能存在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有其可取之处。你们现在这代人倒好,开始数典忘祖,忘记自己的来时路了。”
“可是如果信息素是完全正确的,就不会有那么多因信息素产生的恶性事件了。您是心理学教授,你该知道,爱一个人,不完全是出自生理的,也是出自心理的。生理的欲望可以克制,但心理的欲望会从眼睛里透出来。”
李钟教授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像是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李思特也有些难受。
“如果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那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你最好,也别带那个人来我面前。”
“我回来是为了看你,刘崇柏说你是被学生气到的,到了医院还有人说闲话,导致你心脏不舒服。在这件事情上,我会遵从自己的想法,但您是我的父亲,我不希望您因为这件事受伤。”
李钟闻言有些错愕,“谁说我是被气到摔倒的?我就是踩了一个长青苔的石头......”
他倏然停下话头,过了会儿又说:“他虽然撒了点小谎,但出发点是好的。”
“是吗?那您说他的出发点是什么?”
“他当然是知道我不会同意,想让你迷途知返。我看崇柏人挺好,和你的匹配度应该不低。或许你只是被迷惑了,试着和崇柏相处相处。”
李思特笑了笑,“爸,十年前他就和我决裂了,您不知道吗?”
“那他现在不是反悔了吗?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
“爸,就算没有卓令川,也不会是刘崇柏。我们不合适。”
“怎么......”
陈宣霞推门进来,看了看两人,数落李教授,“又板着一张脸。儿子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看你的臭脸的?”
“......”李钟教授哑口无言。
李思特解围,“没有,我爸在说他带的学生不听话,正心烦呢。”
“我在外面都听到了,说到了小柏是不?”
李思特和李钟教授都没有说话。
“小柏是个好孩子,只是,在外面那么多年,终究是生分了。你也不必那样躲着,我们也不是拎不清的老头老太婆,你不喜欢,我们也不是非得撮合你们。只是,你和那个小卓......”
“我不会同意的!”李钟马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