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你可别冲动啊!”
楚鱼心里不住地念叨,希望这卷毛大妈仅是吓唬吓唬这老头。
卷毛大妈那恶狠狠、眼中冒血光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楚鱼每一步都在榨取身体的潜力。
他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人都跑出来了残影。
他人将将冲到车前,就听到猛踩油门之后,汽车引擎急速转动发出的暴躁的轰鸣声。
“卧槽,你真敢啊!”
楚鱼脑子里闪现一个坏菜的念头。
此时,老大爷的半截身子正横在汽车前,这在楚鱼眼里,不啻于半截身子在鬼门关内。
大爷啊,你哪怕往外挪挪身子也行啊!
楚鱼心里吐槽,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慢。
在车轮动的那一瞬间,楚鱼把大爷猛地从车前“抽”了出来。
这前前后后,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来不及让大爷缓神,楚鱼呼哧哧喘着粗气,扶起神情恍惚的大爷。
楚鱼低着头,对地上躺着的大爷说道:“大爷......你这一口气争的......可真值啊...差点没了命啊!我......我先把你送到诊所,后......后面有什么事情,我帮助你弄。”
大爷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像是刚睡醒似的。他那流着血的嘴角,足见卷毛大妈刚才一巴掌力道之足、人之狠。
惹谁不等惹大妈,分分钟让你找不着家。
大爷嗫嚅,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
说你小伙子善心吧,可是老头子我这一把老骨头,快被你一下给拽散架咯。
小伙子啊,听我说谢谢你!
楚鱼却不知道大爷是这番滋味。
他看大爷那番模样,以为是老头吃了亏,欲哭无泪,有苦难言。
这令他不由得想起爷爷死前,躺在床上,被姑姑们表面孝顺而气地没有办法的样子。
卷毛大妈见楚鱼救了老大爷,心里更为愤怒。
“小瘪三,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看着后视镜中,楚鱼扶起老头,然后背着他正过马路,去对面诊所。
这一幕落在卷毛大妈的眼中,无疑火上浇油。
一想到自己横行火神市好多年,也没有受过这番委屈,不禁恶向胆边生,面目狰狞如恶鬼,方向盘的皮套都被她抓掉了。
“去死吧!”
卷毛大妈极为快速地在马路上把汽车掉了个头,完全不管路两旁被汽车横扫一片狼藉的小摊小铺。
遭遇无妄之灾的摊主们,这时候也不看热闹了,人是有多远跑多远,腿脚利落的,甚至爬到了电线杆上。
楚鱼听到汽车轮胎抓的“吱哇”声,扭头一看,差点吓尿了。
卷毛大妈开着车,直冲他而来。
“我曹尼玛啊!”
楚鱼眼疾手快,瞅了路对面有一堆诊所堆放的一堆草药,把老大爷甩布袋似的,给扔了出去。
大爷飞了出去,楚鱼这边刚续好力气,一口气提到胸口,脚下刚用劲儿,车头就撞了上来。
咚!
楚鱼被撞飞了。
身体在空中斜着,划过一个不长的抛物线,“噗”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莫道枢,“嘶”一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直咧嘴。
“我这是不是玩大了?”
莫道枢手心有些出汗。
他对自己的卜筮之术很有信心,但是吧,楚鱼那嘴里倒血沫子的惨样,令他忍不住嘀咕。
在起身之前,莫道枢快速地,为楚鱼起来了一卦,发现还是原卦之后,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下了。
楚鱼这次可算明白,什么叫濒临死亡。
眼前,血茫茫的一片。
所有的景象,都变成了一个晃动的黑影——
除了那进度条的幻想。
这次,又多了好几条注解。
#硬件损毁率45%,启动修复#
#修复中#
#修复失败#
#解除硬件绑定#
#解除失败#
#重启#
#重启失败#
这些注解,落在楚鱼的视野里,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到刺眼,刺眼到扎心。
操蛋玩意儿,我还没有弄明白你这进度条,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就嗝屁了?
莫道枢从褡裢里取出一枚金丹,握在手里,蹲在楚鱼面前。
“喂,还有气没?”
他嘴里这么喊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楚鱼的鼻孔前,探了探,发现楚鱼还有鼻息。
楚鱼只见眼前血幕之中,出现一个很大的黑影,而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卧槽,终于有人救我了!
这下,楚鱼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伸手去抓那黑影,一边喊着“救我”。
他垂死挣扎的模样,落在了莫道枢的眼里。
“随我出家吧!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作为师父,舍了命也会救你。”
莫道枢低头望着楚鱼,完全不在意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卷毛大妈。
他这么眼睁睁看着楚鱼挣扎,并非是莫道枢残忍。
隐仙门这一派的传道法门就是这个样子。
若非如此,也不会几千年来,代代单传。
资质与法缘的异常苛刻,这是一个基础条件。
而在这个基础上,还有一个门槛。
还都是要在经历这生死刹那间的开悟,也是所谓的遍地金莲一点开。
百年之间,莫道枢遇到了许许多多“资质和法缘”都好于楚鱼的,但是都折在了生死刹那间。
楚鱼骨子里是个犟种!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让我跟你出家,都死逑了,出家有个毛用。
死就死了!
那伸起来的手,吧唧一下,落了下来,看得周围的人一阵惊呼。
冲过来的卷毛大妈,脚下一顿,一个趔趄险些扑在莫道枢身上,不过被他伸手隔空一推,给震了出去。
莫道枢眼神冰冷,直勾勾瞪着又要冲过来撒泼的卷毛大妈,“死娘们,别妨碍我,小心弄死你!”
卷毛大妈心神一震,像是挨了一记闷棍,脑袋空空,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一步。
莫道枢回过头来,低头看着楚鱼,再次开口,“悟了吗?”
楚鱼那慢慢退去神采的眼睛,听到莫道枢这一句话,不由得亮了一下。
前面那些话,楚鱼听了个模模糊糊,但是这一句“悟了吗”倒是听得真真切切。
在他即将昏昏欲睡之际,像是当头一盆凉水。
“悟了吗?”
楚鱼心里默念这句话,不知道是重复,还是问自己。
血幕渐渐暗淡之际,楚鱼再次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道:“悟了吗?”
悟?
悟什么?
悟个锤子,算是悟吗?
楚鱼觉得胸口发闷,感觉嗓子眼堵着什么东西,咳咳两声,想把这东西给咳出来。
“还不悟吗?”
悟给叼毛啊,都快死逑了。
楚鱼翻个身,躺在了地上。
此时周遭的嘈杂渐渐淡去,眼前的血幕也渐渐淡去,显现出世界原来的色调。
血幕像是刷子。
楚鱼望着天空,发现天从来都没这蓝过。
天空中的白云,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阳光洒在上面,突然之间变换成一朵朵绽开的金色莲花。
楚鱼突然之间想起来陶老板送他的,那本即是剑谱,又是《南华真经》上的一些话——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呸!
楚鱼吐出一口血痰,歪着头望着莫道枢,喃喃自语,“死离生别,一似庄周梦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