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一郎瘫坐在汽车后座,浑身颤抖如筛糠。
黑色轿车在路上疾驰,车窗外的霓虹灯在他惨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那颗药丸滑入喉咙的瞬间,他仿佛已经看到死神在向他招手。
那个女人用枪管抵着他时,说的话犹在耳边。
“十二小时毒性发作,肠穿肚烂而死。”
“会长?会长?”
副驾驶的保镖山田转过头来,浓眉下的眼睛布满血丝。
“您哪里不舒服?”
松本的手指痉挛地抓着真皮座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药...那个女人给我吃了毒药!快...快去医院!”
他的指甲在脖颈上抓出几道血痕,昂贵的丝绸领带被扯得歪歪扭扭。
虹口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松本的冷汗。
鬼子军医佐藤满头大汗地检查了第三遍,听诊器在松本胸前移动时发出冰冷的摩擦声。
“会长阁下,确实查不出任何中毒迹象。”
佐藤擦了擦圆框眼镜上的雾气。
“血液检查、心跳脉搏都完全正常。”
松本疯狂地抓住佐藤的白大褂,布料在他指下发出撕裂声。
“八嘎!再检查!一定是支那人的新型毒药!”
他的咆哮震得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苏家公馆的书房内,青铜座钟的指针正指向一点。
叶青青将一枚维c药片放入描金瓷盒中,盒盖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这种心理战比真刀真枪更有效。”
她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隐藏的匕首。
“松本现在应该正在医院发疯。”
苏轻语站在落地窗前,法式窗帘的流苏在她手边微微晃动。
窗外,外滩的霓虹将黄浦江染成斑斓的绸缎。
“还不够。”
她转身时,翡翠耳坠在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明天才是真正的战场。”
她从保险柜取出一叠烫金请柬,羊皮纸在指尖沙沙作响。
“明天中午约见各国商会代表,该收网了。”
第二天。
正午的阳光透过汇中饭店的彩绘玻璃,在水晶吊灯上折射出七彩光斑。
长桌上,银质餐具在雪白餐巾上投下细长的影子,侍者正将松露鹅肝酱小心地放在冰雕的底座上。
“苏小姐突然召集我们,总不会是为了共进午餐吧?”
美国福克斯洋行的卡尔松晃着香槟杯,镜片后的蓝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他西装翻领上别的钻石领针随着动作闪烁,在桌布上投下细碎光点。
苏轻语轻抿一口大吉岭红茶,茶汤在骨瓷杯沿留下淡金色的痕迹。
她今天特意穿了墨绿色丝绒旗袍,珍珠项链在颈间泛着温润的光泽,与耳垂上的南洋珠交相辉映。
“史密斯先生。”
她向正在切牛排的英国绅士微微颔首。
“您觉得上海滩现在最值钱的是什么?”
怡和洋行的史密斯停下银质餐刀,牛排渗出的血水在盘底晕开。
“自然是码头,苏小姐。”
他的单片眼镜链子轻轻晃动。
“谁控制了码头,谁就扼住了上海的咽喉。”
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的杜邦突然打翻了酒杯,红酒在桌布上洇开如血。
“上帝啊!”
他盯着苏轻语推来的文件。
“十六铺码头30%股权?”
“苏家要出让这个?”
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连侍者倒酒的水声都清晰可闻。
德国礼和洋行的克虏伯用德语嘀咕。
“这时候抛售,莫非是怕了鬼子?”
他西装口袋里的怀表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金属声。
“恰恰相反。”
苏轻语的目光扫过众人,指尖在烫金文件上轻点,指甲上的凤仙花汁在羊皮纸上格外醒目。
“正因为要全力应对三井商会的恶意收购,才需要可靠的合作伙伴。”
她抬手示意,冬雨立即捧来鎏金雪茄盒。
当侍从分发文件时,纸张翻动间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契约上的火漆印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珠。
“包括闸北纺织厂51%控股权、法租界的三座货仓...”
苏轻语每报出一个名字,在座众人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这些产业就像熟透的樱桃,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史密斯掏出手帕擦了擦单片眼镜。
“苏小姐想要什么条件?”
他的手杖在地毯上不安地转动。
“很简单。”
“十日内现款交割,签约方必须是非日资企业。”
她突然压低声音。
同一时刻,三井商会会长室里弥漫着刺鼻的汗味和烟味。
松本一郎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摊开的苏家产业分布图被他的冷汗浸湿边角。
他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次鎏金怀表——距离“毒发”只剩一小时了。
“会长!”
秘书慌慌张张拉开门,木格纸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苏轻语正在汇中饭店与洋人密谈!”
“我们的人听到他们要出让码头股权!”
“八嘎!”
松本将青瓷茶杯砸在墙上,碎瓷片飞溅到浮世绘屏风上,歌姬的脸被划出一道裂痕。
“马上备车!”
他的和服下摆绊倒了花瓶,清水浸湿了榻榻米。
当黑色轿车急刹在汇中饭店门口时,松本透过雨帘看见各国商会代表谈笑风生地走出来。
卡尔松扬着手中的合约书对史密斯说道。
“这下三井商会要气疯了。”
松本浑身发抖地抓住旋转门的铜把手,黄铜的冰冷触感让他想起昨晚抵在太阳穴上的枪管。
大堂里,苏轻语正与叶青青低声交谈,但松本一眼就认出了叶青青腰间若隐若现的匕首轮廓。
“苏小姐!”
松本冲上前,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打滑,留下丑陋的水痕。
“解药!给我解药!”
他的领结歪到一边,活像条垂死的鱼。
苏轻语微微侧身,发髻上的翡翠步摇纹丝不动。
“松本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
“计划书!”
松本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叠文件,纸张被他手心的汗水浸得皱皱巴巴。
“三井针对苏家的全部计划都在这里!”
叶青青接过文件时,指尖在松本手腕穴位轻轻一按。
这个看似无意的动作让松本如触电般缩回手。
“很好。”
苏轻语从珍珠手包里取出那个描金瓷盒。
“每天一粒,连服三天。”
她故意让药丸在掌心滚动,白色的小球像颗微型骷髅。
松本扑上来抢过药丸直接吞下,喉结剧烈滚动着。
大堂里的外国宾客纷纷侧目,侍应生手中的银托盘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
傍晚,苏家公馆。
“果然如此。”
苏轻语纤细的手指划过文件上的红色印章,指甲在“三井商会绝密文件”上停留。
苏轻语合上文件,丝绸衣袖扫过桌面的声音轻柔却坚决。
“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十天内把上海的所有产业全部交接完。”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敲打在铁艺阳台上的声音像某种摩尔斯电码。
外滩的钟声隐约传来,像是新时代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