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祈安:007,你…
007:锅别往我这甩!昨夜要不是我强制启动应急修复,太医院那些金针早该扎成刺猬了!
最终叶祈安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
于是乖顺的配合江载舟的动作,就着青釉匙一口口吞咽下那褐色药汁,舌尖忽而泛起痛楚。
想起昏沉时渡来的药汁似乎带着铁锈味,有谁的尾指状若无意擦过他的唇珠。
也不知道江载舟是怎么给他喂进去药的。
只是…这实在是有些太过苦了吧。
叶祈安拧着眉吞下最后一勺,掀起眼皮去看江载舟的神色,眸子含着水雾,微微呛了一下:“咳…苦。”
颇有些示弱的意味。
江载舟的身形一顿,脸色倒缓和了不少,拿出帕子沾干净叶祈安嘴边的药汁。
紧接着叶祈安感到嘴里被塞了块陈皮。
叶祈安抬眼时,正撞见对方收拢袖口时来不及藏起结着血痂的齿痕指尖,张唇想要说些什么。
但这一次显然没有那么好哄。
“你…”话音未落,江载舟已拂袖起身。
绡帐外传来玉瓶相撞的脆响,那人收拾药箱的动作带着罕见的躁意。
叶祈安心里一急,扯住了他的玄色衣角:“渴,想喝水。”
江载舟眼底晦涩不明,但终究还是放下了药箱,去给他倒了杯温水。
但在江载舟凑上前来的刹那,被叶祈安得寸进尺般的反握住了手腕。
接着叶祈安连忙从枕下摸出鎏金药匣,冰凉的指尖蘸着碧色药膏,在那道狰狞伤口上细细描摹,轻声呢喃:“江爱卿…当真是不知爱惜。”
江载舟身体一僵。
叶祈安此刻虚弱的很,是轻轻一挣便可挣脱的力道。
他垂眸看着对方为他的伤口上药,最终颤了颤睫羽,移开了视线,什么也没做。
真的是,自己…跟他置什么气。
他哪里舍得。
“好了。”
叶祈安扯来绷带将人的伤口包扎好,指尖转着银刀,绞断了绷带,紧接着视线转向对方那缕扎眼的白发轻轻道:“别动。”
冰凉的金属质感擦过江载舟的颈间,寒光掠过鬓角,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那缕白发缓缓飘落在叶祈安的掌心。
叶祈安将那缕发丝卷到玉簪上:“载舟莫要伤心,生死有命,朕…清楚自己的情况。”
叶祈安握着那支缠着霜发的玉簪,指尖摩挲过簪头断裂的痕迹——那还是三年前他出征时,江载舟临行前赠与他的。
将那缕霜发收好,叶祈安才望向江载舟:“我昏迷的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江载舟的喉间发紧,扫过叶祈安苍白的面容,所有未出口的质问都化作一声叹息:“度支郎沈砚辞曾三度求见…说是盐铁司的账目对不上,刘家那位公子刚领了盐铁转运的差事,太司仓春季收上来的盐税短了三十万两…”
“我找了个理由先让他回去了,你的身体状况,目前就我和老太医知晓…”
叶祈安点了点头,不甚在意这件事,反而问起了沈砚辞:“刘尚书素来爱惜羽毛,这次倒舍得让嫡子趟这浑水?”
江载舟呼出一口浊气,气压有些低沉:“太后寿辰将至…工部报上来的万寿宫修缮用度,比往年多了三成。”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淌也得淌。
“太司仓那边收上来的账目核对不上,陈涟史官便找上了度支郎,但因刘耀在盐铁司任职,刘尚书明里暗里的施压让他不要掺和这事。”
叶祈安微挑起眉头:“那这是要求沈度支郎徇私枉法了?”
“嗯…”江载舟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刘尚书是想让他的人来管这件事。”
叶祈安眼眸中寒光凛冽:“三十万两…万寿宫…好个移花接木。”
“大抵是知道自己和太后同在一条船后,撕破脸皮了吧…”江载舟没说出来的是,这背后肯定藏着巨大的利益和猫腻;就算刘尚书肯让步,但高太后绝对接受不了。
“那沈砚辞怎么处理的?”
江载舟顶了顶下颚:“他现在所有的动作遭到太后一脉势力的阻拦,两边闹的很僵。”
“但是…他的态度很强硬。”他想起沈砚辞在面对威逼利诱都不动声色的狠厉模样,许是因为身后空无一人,所以他说话行事都格外的豁得出去。
当着众臣的面说出“要查便查个底掉,左右他孑然一身,不怕谁掘祖坟。”
有种光脚不怕穿鞋的亡命之徒的意味……
叶祈安的眸子总算是浮现出几分欣赏来:“朕没看错人。”
“那皇上…是怎么想的?”江载舟有些晦涩的开口。
沈砚辞是叶祈安选中的人,他所对抗的,是那些世家大族,而…江家,是其中翘楚。
甚至是之前三皇子最大的倚仗和助力之一。
他身为江家的嫡长子,未来的掌舵人,曾经身不由己的站在三皇子的身边…
全然做不到像沈砚辞那样赌上全部。
如今江家更是深陷在风波中央,朝廷里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观察着局势,猜测着江家的下场,局势的变换。
叶祈安盯着江载舟那白玉的脸庞,突然笑了。
原来年少时能并肩的人,如今已是成长为一家之长了。
他声音轻缓却坚定的不容置疑:“载舟,帮我教导一个能接任的人吧。”
江载舟舌尖发苦,往日里总是温润的眸子此刻泛红:“陛下…”
叶祈安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第一次参加科举就连中三元,天纵奇才,担得起帝师的责任。”说到这里,神情柔和了些许,“以你的才情,也不应该被禁锢于内阁。”
江载舟一哽,聪明如他,自然明白叶祈安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的承诺,江家百年根基,他不会动江家。
这是多少人都在追求的东西…但江载舟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看向那山河社稷图,两人的身形映衬在上面,中间被香炉袅袅升起的烟分割开来,就像是再也回不到年少时那么近的距离。
“臣明白了”,江载舟开口,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臣领旨。”
恍然间,他好像听到自己清朗嗓音穿透时光:“臣江载舟,愿为祈安铸就海清河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