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张兄,快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苏齐声音中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如同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张苍抬眼望去,只见苏齐手中提着一块鲜嫩欲滴的鹿肉,那肉质纹理清晰,色泽诱人,一看便是上等佳品。
“这……这是鹿肉?”
张苍那张俊朗非凡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我记得你今日在朝堂之上可是大放异彩,一番慷慨陈词,竟让那素来以口才着称的左丞相李斯都哑口无言,你何时还有闲情逸致去打猎了?”
“左丞相李斯?哈哈,张兄你这话说的,他可是咱们的师兄啊!”
苏齐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鹿肉递给身旁的侍从,示意他们拿去烹饪。
“哼,他是我的师兄,可不是你的!”
张苍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而且,他如今已是法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今日更是提议焚书,我可不知道你和我师兄关系竟如此亲近。”
“哎呀,张兄,你这话可就见外了!”
苏齐嘿嘿一笑,厚着脸皮凑了过去,
“什么儒家、法家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嘛!别的我不敢说,但在秦国,法学的根基还是儒学!你那两个师兄,李斯、韩非子,可都是师从荀子的,而荀子,那可是咱们儒家的亚圣啊!”
张苍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这张嘴,不去纵横家真是屈才了,学儒,可惜了你这副好口才!”
苏齐闻言,眉毛一挑,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诶,张兄此言差矣,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颜回再传弟子,根正苗红的颜氏之儒!我这一身浩然正气,可都是实打实地践行仁德思想修来的。只不过嘛,我这人向来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跟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其他学派自然是大不相同。”
“这鹿肉,你从何而来?”
张苍突然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苏齐,似乎要将他看穿。
“哎呦,张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苏齐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张苍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该你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就别瞎打听了。”
苏齐翻了个白眼。
张苍被苏齐这番话气得哭笑不得,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苏齐,
“我算是知道你为何要住在我这里了,那些博士们没把你打死,真是你跑得快!”
“我前几日可给你家庖厨说了炒菜法子,不知道他们学会没有啊,别可惜了这鹿肉。”
苏齐眼巴巴望着那块鲜嫩鹿肉,口水在嘴里打转,仿佛已经闻到那诱人香味。
“学会了。”
张苍淡淡应了一声,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苏齐闻言,眼睛都瞪圆了,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那昨日我来你家为何只有‘粗茶淡饭’招待我啊?”
张苍瞥了苏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那是因为你昨日没有带鹿肉。”
苏齐顿时语塞,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憋屈极了,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一会儿,饭菜便被端了上来,
与昨日不同,这次是四名身着彩衣、身姿曼妙女子,
她们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那身段,那容貌,看得苏齐眼睛都直了,
心中暗呼:“这才是真正的秀色可餐啊!”
张苍见苏齐那副没见过世面样子,
忍不住开口,
“你这炒菜法子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按理说,君子远庖厨啊。”
“第一,君子远庖厨不是说君子不去做饭,而是孟子教导说去厨房会杀生,因为仁义所以不要去厨房杀生,你去厨房当个素食主义者完全没有问题,还符合孟子定义。”
苏齐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
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几名女子。
张苍眉头微挑,
“这本意我是知道,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没有杀过鸡见过血,那如何会做饭呢?”
“所以就是第二,我觉得孟子这话意思是,厨房做得饭太难吃了!所以君子要远离它!!但是远离解决不了难吃问题,所以应该去改良啊,这炒菜的做法就是我改良出来的。”
苏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眼神却依旧在那几名女子身上流连忘返。
张苍听了,默默点头,
心中暗想,
“这家伙,歪理倒是一套一套。”
不过,这炒菜的味道,确实比之前那些水煮菜强多了。
只见张苍并未动筷太多,便已放下,不再进食,而是专注欣赏起眼前舞姿。
苏齐目光扫过他碗中,饭量较昨日少了一半,心中疑惑渐起。
“可是这炒菜不合你胃口?”苏齐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非也,”张苍微微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舞女身上,“此法烹饪,味道甚佳。”
“那你怎的只吃了昨日一半饭量?”苏齐更加不解,追问道。
“过食油腻,易伤脾胃,脾胃运化水湿能力一旦减弱,则……”张苍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停停停,你不吃便罢,算我多嘴。”苏齐连忙打断,心想这能活到一百零四岁的人,果然讲究。
待苏齐酒足饭饱,张苍却并未如往常般离去,而是命人收拾残羹,奉上两盏茶,让左右退下。
苏齐见张苍反常举动,心中诧异,他可是清楚得很,往日里张苍用膳完毕,总会携两名侍女消食漫步。
“有事直言吧,肉我已下肚,你也不必担忧我赖账。”张苍直截了当地说道。
“嘿嘿,不愧是荀子高徒,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苏齐嬉皮笑脸。
张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把老师搬出来,能办的我自然会办,办不了的,你就是搬出老师也没用。”
“恭喜张御史高升,秩比一千石。”苏齐拱手道贺,脸上笑容更盛。
“怎么回事?”张苍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莫不是想举荐我去统领那文华府吧?”
“嘿,你想得美!”苏齐撇了撇嘴,“统领之人乃是扶苏公子,你不过是个副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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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回溯,指针拨回一个时辰之前的东宫。
扶苏话音刚落,苏齐唇齿轻启,缓缓吐露出一个名字,如同深潭中投下一枚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张苍。”
扶苏剑眉微蹙,脑海中迅速搜索着关于此人记忆,此人乃是荀子亲传高徒,只是平日里低调至极,似乎并未有何惊世骇俗之举,更未曾听闻他立下过什么汗马功劳。
“此人现居御史之位,主管档案与图书,编纂史书,乃是不可多得博闻强记之才。”
“此人涉猎之广,世间罕有,对书中知识更是了然于胸,如数家珍。他师从荀子,对儒学精髓领悟不可谓不深,实乃我儒家正统弟子。”
“更难能可贵,其两位师兄,韩非子与李斯,皆是法家学派中流砥柱,对律法钻研之深,理解之透彻,世人难以望其项背。张苍在担任御史期间,将我大秦所藏图书尽数阅遍,可谓一人阅尽天下书!”
扶苏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他那张俊脸上写满了疑惑:“此人竟有如此大才!那为何至今仅是一个小小御史,秩比不过六百石?李斯既是他师兄,为何从未向父皇举荐于他?”
苏齐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神色,:“他与我颇为相似,都是性情散漫之人,他之所以求取御史这个专管图书职位,只是因为他痴迷于读书,无意于官场沉浮。”
“那他可愿前来统领文华府?”扶苏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不,统领文华府之人,只能是公子您。”苏齐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中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这,是公子向陛下证明自身价值的绝佳契机。向陛下证明,有能力驾驭百家思想,而非被其所缚。我昨日那番惊世骇俗之言,也是是为了打破公子对儒学的固有认知。并非六经注我,而是我注六经。陛下绝不会允许一个被特定学派束缚的继承人。儒学好用就用儒,法学好用就用法,但绝不能成为儒士或法士。”
扶苏闻言,身躯微微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至于张苍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会亲自去说服他,他一定会来的。”
苏齐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对了,先生,您方才所言,东出齐国有一半岛,南过百越有一片广袤土地,甚至往东还有更大的岛屿,这些地方,扶苏闻所未闻,不知先生可否详细说说?”扶苏突然想起苏齐之前所言,眼中充满了好奇。
苏齐一愣,没想到扶苏还惦记着这事,他本想敷衍过去,但看着扶苏那求知若渴的眼神,又不忍让他失望。
“也罢,今日便与你说道说道。”苏齐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地理科普”。
“东出齐国,有一半岛,名为辽东,此地三面环海,一面接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南过百越,有一片广袤的土地,名为交趾,此地气候温暖,雨水充沛,土地肥沃,一年三熟,物产丰富,乃是鱼米之乡。”
“至于往东的那个大岛屿嘛……”苏齐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扶苏那愈发好奇的眼神,才缓缓说道,“此岛名为夷洲,面积比辽东半岛和交趾加起来还要大,岛上资源丰富,土地肥沃,若是能将其纳入大秦版图,则大秦的疆域将更加广阔,国力也将更加强盛!”
扶苏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在大秦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先生,这些地方,您是如何得知的?”扶苏忍不住问道。
“这个嘛……”苏齐神秘一笑,“我自有天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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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指针悄然拨回,场景切换至现在。
张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自有天授?”
苏齐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悠然开口:
“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不愿说话,施展怪力乱打鬼神,我这是跟夫子学的,某一日痛打鬼神后知道的。”
张苍额头的青筋暴起,显然是被苏齐这番胡搅蛮缠的话给气得不轻。
他冷哼一声,
“苏齐,你少给我来这套!我可不愿意去什么文华府,我本就是懒散之人,看看书,欣赏欣赏美人,我不喜饶舌,文华府这地方想想都知道能把人烦死。你不是给扶苏公子分析的很好吗,你为何不去?”
苏齐直白的说道:
“我没有一个担任左丞相的师兄。”
张苍那张俊脸上闪过一丝揶揄,
“哦?是吗?可我瞧你今日在朝堂之上的样子,可不像怕我师兄的样子啊。我可不会去的,百家之言在此审核,听着就觉得麻烦。”
苏齐沉默了,
他想到了历史上的张苍,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却又命运多舛的张苍。
他想到了张苍逃回老家,
加入了反秦的起义军,
却又因为犯错差点被斩首,
幸得王陵求情才保住性命。
后来,张苍跟随刘邦,
身先士卒,斩将夺旗,
立下了赫赫战功。
再后来,张苍又被封为北平侯,
镇守边关,抵御匈奴,
保卫着大汉的安宁。
最后,张苍成为了大汉的计相,
为大汉的繁荣昌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苏齐心中暗自叹息,
张苍这一生,可谓是跌宕起伏,
充满了传奇色彩。
他不想让张苍再走上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他想让张苍过上他想要的安稳生活。
苏齐抬起头,目光坚定,直视张苍,语气低沉,却字字千钧:“陛下,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