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你去安排一下,取来三只鸡和三只狗,把昨日那些丹药也一并拿来。”
嬴政声音低沉,在这空旷而寂静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赵高闻言,身子微微一颤,那张惯于谄媚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他悄悄抬眼,偷瞄了一眼嬴政脸色,却只看到一片深沉如海,深不见底。
赵高心中暗自叫苦,却不敢有丝毫违抗,连忙躬身退下,脚步匆匆,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地方。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嬴政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影被拉得老长,显得格外孤寂。
那双深邃眼眸中,闪烁着复杂光芒,让人捉摸不透。
“赢一。”
嬴政突然开口,声音在这空旷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执掌黑冰台,去查一查扶苏最近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一一报来。”
“是。”
一个低沉声音从大殿阴影中传来,如同鬼魅一般,飘忽不定。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柱子后面闪现,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不多时,大殿之中便热闹起来,鸡鸣狗吠之声此起彼伏,打破了这死一般沉寂。
嬴政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
他面无表情地将丹药一颗一颗地喂给那些鸡和狗,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那些原本活蹦乱跳的鸡,在吞下丹药后不久,便开始变得萎靡不振,羽毛失去了光泽,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三只鸡便相继倒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三只狗的情况稍好一些,却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它们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三个时辰左右,几只狗也步了鸡后尘,相继死去,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冰冷。
嬴政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能滴出水来。
那双深邃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该死!该死!该死!”
他心中怒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刀子,狠狠地剜在他的心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长生不老药,竟然会是这般要命的毒药!
他更想不明白,究竟是谁,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想要谋害于他!
是那些心怀叵测的方士?还是那些暗中窥伺的六国余孽?亦或是……他身边那些看似忠心耿耿的臣子?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背叛他的人!
无论是谁,他都要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鬼魅般身影悄无声息地回到殿中,如同一缕飘忽不定的幽魂,融入了那片深沉黑暗。
“陛下,这是近几日扶苏公子所见之人和所言之事。”
一支竹简突兀地出现在案台上,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放置。
嬴政强压下心中翻腾怒火,缓缓打开竹简。
苏齐劝谏扶苏孝顺自己,莫要顶撞,那些话语间流露出的拳拳之心,让嬴政冰冷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关于分封问题,苏齐见解独到,态度鲜明,既有对分封之弊的深刻认识,又有对开疆拓土的无限向往,让嬴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
博士议政背后,苏齐竟能窥见自己良苦用心,这让嬴政对苏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统一天下思想的野心,更是与嬴政不谋而合。
至于那什么大岛和百越以南的沃土,嬴政虽未曾听闻,但也明白,这些地方若是真的存在,必将成为大秦新的疆土。
此人,确是大才!
嬴政目光一凝,落在了竹简的后半部分。
李斯今日清晨便去寻了扶苏,二人就文华府的组织架构、职责分工进行了深入商讨。
临走之际,李斯还提及了家中黄狗之事,言语间似乎意有所指。
“苏齐近日行踪如何?”
嬴政声音低沉,在这空旷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禀陛下,苏齐前日在东宫与众儒生发生冲突后,便客居于张苍御史家中。”
黑影顿了顿,接着说道:“昨日朝会结束后,苏齐与扶苏公子进行了一番长谈,下午便返回了张御史家中。天色将黑之时,张御史前往左丞相府上,彻夜未归。”
“彻夜未归……”
嬴政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李斯,嬴政太了解了,多年的君臣。
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嬴政都能猜出几分用意。
李斯今日举荐张苍,名为辅佐扶苏,实则是为了他自己。
既卖了扶苏人情,又为法家留了后路。
只是,李斯啊李斯,你当真以为,朕看不透你的心思吗?
你以为,朕真的老糊涂了吗?
朕还没死呢!
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这朝堂,也还是朕的朝堂!
李斯,你给朕好好地做你的左丞相!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朕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不过,这苏齐,倒真是个人才。
扶苏有他辅佐,或许,能有些长进。
深沉的目光扫过那卷竹简,嬴政的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着时间的琴弦,回溯到苏齐的身影之上。
那日朝堂之上,苏齐的慷慨陈词,字字珠玑,仿佛还回荡在耳畔,激起层层涟漪。
苏齐,不好权势,嬴政心中暗自思忖。
文华府,本是苏齐一手推动,他若有意,执掌此府易如反掌。
然而,苏齐却将这天大的权柄拱手让与张苍,自己则甘居幕后。
在咸阳城中,苏齐无一处房产,博士府邸住不了,便只能寄居于张苍家中,却也从未向扶苏索要任何赏赐财物。
权势,财富,这两样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苏齐眼中,竟如同敝履一般,弃之毫不惋惜。
嬴政将竹简缓缓合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齐此人,当真如竹简上所言,不慕权势,不贪钱财?
难道,他所图谋的,比这更大?
嬴政眼中掠过一道寒光。
“赢一。”
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从黑冰台中挑选两人,安排在苏齐身边。”
“朕要知道苏齐今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皆要向朕禀报。”
“唯。”
一个如同幽灵般的声音,从大殿的阴影中飘出,恭敬地应道。
“还有。”
嬴政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整个大殿。
“今夜,你去一趟李方士的府邸。”
“将那些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全部给他灌下去!”
“看他是死是活!若没死,就杀了!若是死了,找医者验尸看看,是否有解药。”
“若有解药,是何解药,一并报来!”
“唯。”
那个幽灵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的迟疑和质疑,仿佛嬴政的命令,就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嬴政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影被拉得老长,显得格外孤寂。
那双深邃眼眸中,闪烁着复杂光芒,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