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我是个粗人,就直说了。";周善渊直视着陈致同的眼睛,";我要一百万发p38子弹,一千个德造手雷,狙击枪三把。重机枪如果有,我也要。";
陈致同的瞳孔微微收缩,雪茄在指间转了个圈:";周大当家好大的手笔。这些物资,就算是国防部采购也要七八万...";
";钱不是问题。";周善渊打断他,";这是定金。";
陈致同的目光在箱子里整齐的法币上扫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好说。不过现在军需处库存有限,需要从山城调拨。七天后在黄柳县吴家祠交第一批货,半个月后交第二批。";
周善渊注意到他说";调拨";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的婚戒。这个细节让周善渊心里一沉,但面上不显:";只要贵方能长期供货,价钱好商量。";
";痛快!";陈致同掐灭雪茄,";不过周大当家要这么多军火,是要打太原城吗?";
周善渊冷笑:";陈先生多虑了。我们这些山野村夫,不过是防身罢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陈铁柱迅速靠近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大哥,是宪兵队!";
周善渊猛地站起,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陈致同却依然气定神闲:";周大当家不必紧张,这是我安排的。毕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红木箱子,";这么大的买卖,总要有人保驾护航。";
周善渊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陈先生果然周到。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听说最近军需处查账查得紧,陈先生还是小心为上。";
陈致同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多谢周大当家关心。七天后,吴家祠见。";
走出';荔香园';时,周善渊回头看了眼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月光下,陈致同的身影映在窗帘上,正对着电话说着什么。周善渊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在这乱世,只有枪,才能给他安全感。
他知道,这场交易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陈致同那双阴鸷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他看不透的东西。但为了黑龙寨,为了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别无选择。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犬吠声。周善渊紧了紧衣领,带着众人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如墨,太原城的街道在宵禁后显得格外寂静。周善渊一行人快步穿行在巷弄间,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激起轻微的回响。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大哥,这陈致同似乎还有话想说。";周卫国压低嗓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周善渊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烟斗,却只是拿在手里把玩:";他那双眼睛,跟饿了三天的野狗似的,就差没把';贪';字写在脸上了。";
烟斗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那是从一个日军少佐尸体上缴获的战利品。
两人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墙根下蜷缩着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周善渊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银元,轻轻放在他们身边。
";现在这世道,";周卫国叹了口气,";我们这些土匪倒成了抗日英雄,那些穿军装的却...";他说不下去了,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这里是他曾经佩戴校徽,佩戴军章的地方。
虽然现在没有了,但是他却依然记得清黄埔门外的对联,";升官发财请往别道,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周善渊注意到他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卫国,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周卫国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自己负伤被徐虎背着到处流浪,萧雅也死了,当时的自己万念俱灰,意外发现了下山打劫的周善渊,便决定上了黑龙寨。
两人继续向前走,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周善渊拉着周卫国躲进阴影里。月光透过瓦檐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网。
";大哥,";他忽然开口,";你说我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周善渊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那枚刻着";昭和十二年";的勃朗宁子弹:";值不值得,得问它。";他将子弹在月光下转了转,";这把枪是我从一个鬼子的屋子里找到的,这把枪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这个鬼子是当初屠了我全村的罪魁祸首。";
周卫国不再说话,他知道,在这个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对周善渊来说,是报仇雪恨;对他来说,是守护仅存的亲人。
两人继续向前走,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周善渊抬头看了眼月亮,忽然笑了:";卫国,你说等打完仗,咱们开个武馆怎么样?";
周卫国也笑了:";好啊,我教射击,你教刀法。";
月光下,两个男人的笑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土匪头子和落魄军官,只是两个在乱世中相互扶持的普通人。
";善渊。";
轻若蚊呐的呼唤在黑暗中响起,周善渊刚掀开被角的手顿住了。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冷秋颜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的眼睛在暗处泛着微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我吵醒你了吗?";他轻声问,带着一身寒气钻进被窝,却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冷秋颜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那是他特意从太原城买来的香粉,此刻却让他心头泛起一丝愧疚。
冷秋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靠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她身上单薄的寝衣挡不住寒意,却固执地将脸贴在他冰凉的胸膛上。周善渊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寒冷。
";我没事,";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只是你不在,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后颈。
周善渊叹了口气,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急促而慌乱,像是受惊的小鹿。这个平日里总是端着大家闺秀架子的女子,此刻却脆弱得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