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低着头,瞧着案桌上的画纸。
“画的还不错,但和阿昭你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驸马却说极好,“薛小姐这般细腻的画技,窦昭不如。”
“驸马谬赞了,臣女何来画技,不过是耐心好些罢了。曦月公主说的不出,与驸马比起来,臣女这两幅画,实在是献丑了。”
曦月公主冷哼了一声:“确实是献丑了,本宫还以为你当真是会画菊,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这等拙劣的画技,便是那十丈垂帘的十之一的美都画不出来。”
“罢了,看在你这几日这般废寝忘食的份上,本宫言出必行,陈嬷嬷,赏!”
薛泠接下赏赐,正想提归家之事,不曾想曦月公主再次开口:“你倒是挑了个好时候,今日是本宫生辰,晚些时候本宫生辰宴,你既在府中,便留下,宴席过后,再归家去吧。”
薛泠只好将话咽下,笑着说了些祝贺的话。
曦月公主瞧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薛泠看着那案桌上,自己花了三天两夜画的画,被曦月公主方才一番贬低后便随手放在了案桌上,不禁抿起来唇。
待她走后,这两幅画,怕也如同那窗外的残枝落叶一般的下场。
可她又能如何?
薛泠收了目光,循着记忆回了这几日住的屋里。
她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过大公主,竟让她这般羞辱。
大公主的生辰宴盛大得很,今日来的宾客皆是皇家贵族,薛泠置身其中,格格不入。
偏偏她想走还走不掉,只能坐在其中,尽量不让旁人注意到。
可她的位置不算末尾,想让人不注意到实在是难。
曦月公主还特意提起她,举杯感谢她这三日留在府中为她作画。
那些话与下午时说的全然相反,薛泠瞧着那盈盈笑意地看着自己的曦月公主,只觉得心底发寒。
冰凉的酒水下肚,薛泠看着那高位上的曦月公主,只觉得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她想不明白,大公主为何要这般设计她?
薛泠以为是那酒水下了催情的药物,心下慌乱,看着走来的侍女,薛泠当机立断。
她特意撞翻了侍女手上的热汤,热汤倒翻到她的身上,那滚烫的热意疼得薛泠直皱眉。
她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引得好几个人瞧了过来。
定安世子率先出声:“薛小姐?”
薛泠忙避开他的手,“谢世子,臣女无事,只是撞翻了汤水,扰了公主兴致。”
她先开了口,曦月公主便不好当着这般多的人再发难,“是侍女笨手笨脚,来人,把她拖下去,杖三十。陈嬷嬷,你带薛小姐去换身衣裳。”
听到曦月公主说杖三十,薛泠双眸微睁,那侍女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便被堵住了嘴拖下去了。
薛泠看着那侍女眼中的惊惧,像是被刺了一般,忙收回目光。
杖三十……
曦月公主是想要那侍女的命!
薛泠心中有愧,却也无法开口求情。
连日来,这曦月公主,一环接一环,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她却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何地得罪过她,竟叫她如此费心对付!
“薛小姐。”
一旁的陈嬷嬷唤了她一声,薛泠压下心绪:“有劳嬷嬷。”
“薛小姐这边请。”
走到一半,薛泠只觉得路有些陌生,“嬷嬷,此路是去?”
“客院太远了,老奴带薛小姐至这边更衣。”
“嬷嬷有心了。”
薛泠一边应着,一边认着路。
大公主到底意欲为何,薛泠到现在,都还未猜透。
“薛小姐,您先进去,老奴稍后便将衣衫送来。”
不过片刻,陈嬷嬷便停了下来,将门打开,回头望向薛泠。
薛泠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内还未点灯,她瞧不清,只能借着陈嬷嬷手上灯笼的光窥见些许。
陈嬷嬷大抵也才想起,还未点灯,放下灯笼后进屋点了灯。
薛泠这才看见屋里的全貌,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处小榻,和一套桌椅,还有一屏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应是个让客人暂歇的小房间。
她抬腿走了进去,陈嬷嬷站在门口,说她随后让人送衣裳过来。
薛泠应了一声,将门关上,坐在椅上,低头看着自己被热汤淋湿了的衣裙,陷入沉思。
从宴席上走过来,已过了一刻,可她身上还未有异样。
薛泠不禁拢了下眉,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方才那酒水,并没有任何问题,是她小人之心了不成?
若是如此,曦月公主将她留下,又是为何?
薛泠总觉得何处不对,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起身走到窗边,开窗看向窗外,竟不见一人。
陈嬷嬷领她来的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薛泠转身又重新打量起那屋内,可看了许久,除了那小榻上方挂着的字画,她实在是看不出有何不妥。
那字画一看就并非常人所作,但这公主府,又有何是常人能有的?
应是多想了,若曦月公主想要发难,方才在宴席上,她那般失态,便是最好的机会。
薛泠收了目光,重新坐回那椅子上,垂眸等着陈嬷嬷的人送衣裳过来。
时间一息又一息地过去,薛泠都不见有人来,那热汤沾湿了的衣裙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正当薛泠迟疑着是否应当离开时,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她起身走到窗外,只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侍女正端着一套衣裳行来。
薛泠心头一松,转身折回去坐好。
她才坐好,那侍女便已经到了门前,“薛小姐,我是陈嬷嬷派过来给您送衣服的。”
“门没锁,进来吧。”
“薛小姐。”
侍女行了礼,将衣服放到桌面上,“陈嬷嬷说薛小姐被热汤烫着了,这是伤药。”
薛泠道了谢,正准备开口让侍女出去,侍女却看向那烛灯:“烛火快燃尽了,奴婢帮您换上新烛吧?”
薛泠偏头看了一眼,那烛灯确实是快燃尽了,怪不得这屋里的光亮暗了许多。
“劳烦了。”
“薛小姐可还有旁的吩咐?”
换好烛芯,侍女见薛泠并没有旁的吩咐,便退下去了。
薛泠在窗边见侍女走远,才回身去察看才换了的烛芯,确认无碍,她再将窗关上,走到屏风后将身上沾了热汤的衣裙脱下。
那热汤滚烫,腰侧被烫得一片通红,薛泠拿过烫伤药抹上。
刚抹好药,外头便传来了声响,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到门被推开。
薛泠将褪下的衣裳重新扯了上来,冷喝了一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