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瞧见薛泠眼眸里面的红,本想开口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被母亲训斥了。
可他还未张口,薛泠便已经走到门口了。
崔钰看着薛泠的背影,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母亲向来喜欢薛泠,又怎会训斥他,应是他想多了。
再抬眸,薛泠主仆的背影已经在那些花叶中隐远了。
崔钰收了目光,转身进了里间:“母亲。”
“跪下。”
侯夫人站在窗前,见他进来,冷声就让他跪下。
崔钰微抿着唇,撩起衣袍便跪在了她跟前:“母亲,孩儿知错了。”
“知错?”
侯夫人冷嗤:“这几个月来,你这话,我都听了好几回了。你说你知错了,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什么事情!”
崔钰自知理亏,不敢开口辩驳半句。
侯夫人自是心疼崔钰,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可她不是那等溺子惯子的人,他一句知错了,她便舍不得再罚他,舍不得再说他。
“小舅子成婚这般大的事情,你都能缺席,你有想过泠儿的感受吗?”
“是我错了。”
崔钰低着头,再次认错。
侯夫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冷着脸微微闭着眼,不再言语,崔钰便这样跪着。
过了将近一刻钟,侯夫人才重新睁开双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崔钰,冷声问他:“薛谌大婚,伯府的请帖,两个多月前就已经送到我们侯府上了!几日前,泠儿未归府前,我也提醒过你此事。”
“你昨日是去办何公务,竟然要在城外宿了两夜?”
说到此处,侯夫人咬了下后牙槽:“还是说,你昨日又在哪个温柔乡里起不来了?”
武阳侯府的后院一向简单,就算是侯夫人的公爹,也只有一个小妾,那小妾还是当年侯夫人公爹的亲娘在侯夫人婆母走后亲自给侯夫人公爹纳的。
更别说崔钰他父亲,成婚前,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侯夫人嫁入侯府后得侯爷这样一心相待,自然也是想儿媳儿子这般和睦,所以也未曾给两个儿子安排过通房丫鬟那些。
她与侯爷虽未教导过崔钰不能纳妾,但崔钰为人骄傲,向来不屑这些,侯夫人也从来都没担心过他会像尚书府的那个小公子一般寻花问柳,闹成京中笑话。
可三个月前,崔钰带了那陆雨薇回来,人就如同被下了降头一般。
侯夫人如今在端详自己的这个儿子,竟然都有些忍不住将他往坏处想。
崔钰未曾想过母亲会这般怀疑自己,他一时臊得面红耳赤,“母亲,孩儿又岂是这样的人!”
“砰!”
侯夫人怒拍案桌:“你不是这样的人,那陆雨薇又是怎么一回事?”
提及陆雨薇,崔钰便哑口无言。
他也知自己此事让父亲母亲失望至极,可他对陆雨薇少时便有的情份,他也真真切切地爱她,更有她的救命相护,他有时确实是难以控制地想要护她。
此事也是他之错,崔钰抿着唇,除了一句“知错”,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你既不是被温柔乡绊住了手脚,那你为何还能缺席薛谌的大婚?”
崔钰抬头看向母亲,迟疑了半息,到底还是将那让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一一说出:“……母亲,孩儿并未有半句谎言,句句属实。”
“今日孩儿回大理寺点了个卯便赶去伯府那边,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泠儿已经离去了。孩儿便只能匆匆起码赶回侯府,才到侯府,便碰上了归府的泠儿。”
“孩儿方才听说母亲召见,本打算马上过来,泠儿提醒,我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狼狈不已,实在是失容失态,孩儿便只好先去冲洗更衣。”
“母亲若是不信,孩儿那日的衣袍还在,母亲让人取来一看便知孩儿并未说谎。”
侯夫人看了他半晌,方才开口:“罢了,我知你不会骗我。”
崔钰所说的事情中巧合实在是太多,让人难以相信。
侯夫人揉捏着太阳穴,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你所说之事,确实是让人听着难以置信。但母亲信你,这般看来,想来老天也是觉得你与泠儿缘分不够。”
崔钰一惊,“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我是什么意思,你猜不到吗?”
崔钰自是能猜到,他脸色微微一变:“母亲,可是泠儿方才与你说了什么?”
侯夫人收了手,微微坐直了身,看着他:“那你不妨猜猜,你媳妇方才与我说了什么?”
崔钰心里早就猜到了,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泠儿可是怪我昨日缺席了?”
侯夫人冷哼:“你是第一天认识你媳妇吗?她是那般小气的人?”
侯夫人见他的神态,便知崔钰已经猜到了,她也懒得再与他废话:“你媳妇刚才,进来便跪在了我的跟前,说有事想求我。”
“她求您什么?”
“求我答应她与你和离。”
侯夫人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起来吧。”
“你与薛泠成婚三年,你都不与她圆房,此事若是放在别家,你可知道泠儿她要受多大的指责?”
“你欺她天真护你,便这般愚弄她,换了是我,我早就在你领那陆雨薇回来之时就要和离了!”
“若我是薛泠,我不仅仅要与你和离,我还要让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你崔钰三年都未与她圆房!”
侯夫人越说越气,咬着牙狠狠地扇了崔钰一巴掌:“崔钰,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竟这般对一个爱你至此的人!”
崔钰被母亲指责的话说得脑袋发空,直到这一巴掌,才将他打得回过些神来。
“母亲,您答应了吗?”
他看着侯夫人,开口的嗓音低如沉石落水。
“我为何不答应?你糟蹋薛泠三年还不够,我还让你继续糟蹋她吗?”
侯夫人着实是恨铁不成钢,她实在想不明白崔钰在想什么,那么好的薛泠他放在家里不闻不问,偏偏青睐那蛇蝎心肠的陆雨薇。
现在好了,那陆雨薇进府搅得家宅不宁!
如今更是搅得薛泠要与他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