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自是记得,他前几日无颜来见薛泠,也是这两日心绪好了些,才过来。
“泠儿——”
他抬起头,看着薛泠,双眸中有些难抑的痛:“可以不和离吗?”
薛泠轻笑了下,端起茶杯饮了口茶,缓缓放下杯子,她问道:“夫君可以让光阴逆转吗?”
崔钰紧紧地捏着杯子,艰涩地回道:“不可。”
“这也是我的答案。”
“为何?泠儿你为何执意要与我和离?”
“夫君不能让光阴逆转,我亦不能让被伤过的心完好如初。夫君问我为何,那泠儿也想问问夫君,为何不想与我和离?”
说到此处,薛泠停了半息,“难不成,夫君是想与我往后余生,相看两相厌?”
“怎会?”
崔钰反驳:“你我怎会相看两相厌,我从未厌过泠儿。”
“夫君想错了,是我厌夫君。”
既然崔钰不守诺言,薛泠便也不给他面子了:“夫君应当是听过一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被夫君这般算计,往后的日子,实在是难以再信夫君。”
“夫君若是执意不和离,那么,相看两相厌,便是你我的下场,你我也只有这个下场。”
“若夫君与我和离,你我过去的那些情分,也还能留着些许,不至被消磨殆尽。”
崔钰从未从薛泠的嘴里听到过这样难听的话,他觉得难堪又有几分怒气,“想来如此,你是决心要与我和离。我既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
“只是和离之后,你可想过你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你若是再嫁人,二嫁又能嫁什么好人家?”
“这便不劳夫君费心了。”
薛泠抬头,直直看向崔钰:“君子守诺,我想夫君应当如是。”
崔钰难堪和怒火交集,早就忘了自己来的初心,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薛泠:“这是自然!既如此,那为夫便让你如愿以偿!”
薛泠也站起身,“谢夫君。”
崔钰从未见过这般的薛泠,她在他跟前向来温柔小意,今日却句句带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他沉下脸,拂袖转身离去。
和离便和离,这几日他也想清楚了。
他也不过是舍不得自己与薛泠那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可陆雨薇说的对,他再那般占着她,实在毫无道理。
罢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将薛泠当妹妹了。
既然她执意要和离,那便成全她吧。
出了海棠苑后,崔钰怒气渐消。
他回头望进海棠苑内, 却什么都看不到。
罢了罢了,何必让薛泠恨他呢
崔钰离开海棠苑后,便去寻了武阳侯。
因为崔钰之事,侯夫人已经好几日没有给武阳侯好脸色了。
听到崔钰说,他答应和离,武阳侯皱着眉,“你可想清楚了?”
“父亲,我已经想清楚了。”
崔钰看了一眼父亲:“父亲,我对泠儿,其实并无男女之爱,只是兄妹之情。”
“混账!”
武阳侯直接就将茶杯砸到了他的身旁:“你不喜欢泠儿,你娶她作甚?”
“年少时不懂事。”
武阳侯黑着脸:“此事并非儿戏,关乎两家的交情、颜面,你说娶薛泠便娶薛泠,你说与薛泠和离便与薛泠和离,你想过和离之后,外人怎么看我们,怎么看薛泠?”
“是我对不住她。”
“容我再想想,你先给我滚出去!看到你就烦!”
崔钰见父亲这般神色,只好先退下。
又过了几日,武阳侯突然就让人请薛泠去一趟。
薛泠不知公爹是何想法,进门唤了一声后,只问了一句:“父亲找我何事?”
武阳侯叹了口气:“泠儿,和离当真是你的主意?”
薛泠微微一怔:“回父亲,和离是孩儿的主意。”
“你爹爹昨日寻我,提起你与崔钰之事,他虽明说,但我与你爹爹多年挚交好友,自是听得明白他话中是什么意思。”
说到此处,武阳侯看了一眼窗外:“既然和离是你的主意,那便随你吧。若和离并非你的主意,只是崔钰那小子逼迫你如此,你大可以说出来,我与你母亲,必定会为你做主。”
薛泠一愣,本以为公爹不答应她与崔钰和离,是以为他不想侯府失了颜面,不想公爹竟是担心和离不是她的本意。
薛泠心中感动,再三表明,和离是她之意。
“……父亲,我与夫君相识太久,夫君他辨不清对我的感情,如今我也看明白了,自是不能再作不懂。”
薛泠这话才说完,便听见侯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侯爷!”
侯夫人快步走到薛泠跟前,抬头与武阳侯对视:“你堂堂一个侯爷,便是这般对泠儿的?”
武阳侯无辜之极,忙解释自己并非想逼薛泠不和离,可侯夫人不信。
薛泠也帮忙开口解释,侯夫人这才信了几分:“既如此,那和离之事,想必你也是赞成的。”
“如今既然已经确定,和离是泠儿的本意,我自是不会再阻拦。”
“多谢父亲母亲成全。”
薛泠知道公爹婆母这几日因为她和崔钰之事在吵架,时至今日都还未和好,说罢便识趣地离开了。
从正堂出来,薛泠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海棠苑,薛泠瞧见还在院门边上守着的两名护院,她笑了下,让碧月进去拿了些银子赏给他们后,便让他们退下了:“不用守着了,若是管家问起来,便说是我说的。”
那两名护院迟疑了片刻,谢过薛泠后便退下了。
晚膳过后,青松送了一份和离书过来,说那是崔钰重新写的。
薛泠想了想,还是在新的和离书上重新签下姓名。
“……少夫人,二爷让小的问您何时得空,他与您一块去官府将这和离书盖上官印。”
薛泠听到青松这话,想都没想:“回去告诉二爷,明日巳时三刻,我在官府门口等他。”
“好的,少夫人。”
“我与二爷已经和离,还是莫要再叫我少夫人了。”
青松一怔,但还是改了口:“好的,薛小姐。”
薛泠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