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之后,徐州损失惨重,修建堤坝所需的石料、木材等材料,筹集起来颇为困难。”
“再一个壮丁大多在水患中死伤或流离失所,如今人力短缺;其三,百姓人心惶惶,对修建堤坝之事,多有疑虑,担忧再次遭受水患,故而不愿听从调遣。”
裴宛白听着县令的陈述,心中暗自思忖,这些话看似合理,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看向沈奕泽,只见他神色凝重,似乎在认真思考县令所言。
沉默片刻后,沈奕泽说道:“材料一事,本侯自会想办法解决;无人,可张贴告示,招募周边各县的百姓前来做工,给予相应报酬。”
“至于百姓的疑虑,吕大人大人需做好安抚工作,让他们知晓朝廷对徐州的重视与关怀。”
吕明嵩连连称是,“侯爷所言极是,下官定会全力配合侯爷,只是……”
他欲言又止,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沈奕泽皱起眉头。
吕明嵩咬了咬牙,说道:“侯爷,实不相瞒,此次水患太过严重,县衙库房早已空虚,如今要想顺利开展堤坝修建工程,资金方面实在是捉襟见肘,恐难以为继啊。”
说罢,他一脸苦相,眼中满是无奈与窘迫。
沈奕泽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这吕明嵩朝他哭穷,可是皇帝拨的银两寥寥无几。
犹豫间,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裴宛白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期许。
裴宛白何等聪慧,瞬间便了然沈奕泽的意图。
她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端庄大方,淡然开口道:“侯爷一心为徐州百姓谋福祉,此次修建堤坝乃关乎民生之大事,我虽为女流之辈,也愿略尽绵薄之力。既然吕大人如此为难,我便出资相助,以解燃眉之急。”
吕明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地躬身行礼,感激涕零道:“夫人深明大义,如此善举,实乃徐州百姓之福啊!下官代徐州百姓,向夫人您致谢。”
沈奕泽微微点头,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满意之色,仿佛此事本就该如此。
“不过,”裴宛白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起来,“我虽愿出资,可这每一笔钱都必须用在刀刃上,账目务必清晰明了。吕大人,这往后修建堤坝的一应开销,你都需详细记录,随时备查。”
吕明嵩连连点头,忙道:“夫人放心,下官定会仔细记录,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裴宛白又看向沈奕泽,说道:“侯爷,修建堤坝乃重中之重,还望侯爷能多费心督促,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与徐州百姓的期盼。”
沈奕泽微微皱眉,心中虽有些不悦裴宛白这番看似提醒实则施压的话语,但在这县令面前,也不好发作,只得敷衍道:“夫人所言极是,本侯自会尽心尽力。”
安排妥当后,裴宛白便借口旅途劳顿,想要回住处休息。
沈奕泽安排吕明嵩为裴宛白寻了一处较为清净的院子,派人护送她过去。
待裴宛白离开后,沈奕泽脸色一沉,看向吕明嵩,冷冷道:“你方才所言,可句句属实?莫要为了那点银子,夸大其词。”
吕明嵩吓得浑身一颤,赶忙躬身道:“侯爷明鉴,下官句句属实。如今徐州物资短缺,人力匮乏,若无足够的资金支持,这堤坝修建工程实难推进啊。”
沈奕泽沉思片刻,缓缓道:“罢了,既然裴宛白愿意出钱,那便先用着。”
吕明嵩忙不迭点头,“侯爷放心。”
县衙内,裴宛白在去往院子的途中,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越看越是震惊,本以为只是个寻常小县衙,可这规模竟如此之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廊道迂回曲折,即便是一些富庶之地的县衙怕也难有这般气派。
这与吕明嵩方才口中所描述的水患后百废待兴、物资匮乏的景象大相径庭。
裴宛白心中不禁疑窦丛生,以吕明嵩的俸禄,修建的起如此规模的院子吗?
莫不是私下收受了钱财,才得以将县衙修缮得如此堂皇?
不多时,裴宛白来到了吕明嵩为她安排好的院子。
迈进院门,一股朴素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内布置极为简单,几间房舍的门窗样式陈旧,家具也不过是些寻常粗木所制,与方才县衙内那奢华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裴宛白微微皱眉,心中愈发觉得奇怪。
外头大肆铺张的作风,里头却是如此朴素?
她在院子里踱步沉思,阿九则在一旁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
“小姐,这院子确实透着古怪,您看会不会是吕明嵩故意为之,想借此打消您的疑虑?”阿九轻声说道。
裴宛白微微点头,“极有可能。”
“外头豪华,里头简朴,许是他故意混淆视听。这吕明嵩,看来心思不少。”
正说着,裴宛白突然注意到院角的一处花坛,花坛里的花卉种类杂乱,却有几株极为罕见且名贵的品种。
裴宛白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这几株花卉。
“绿云菊?”裴宛白指尖轻轻摩挲着绿云菊的花瓣,寒凉的触感让她眯起了眼。
这几株花市价不菲,莫说是七品县令,便是州府大员也未必能随意栽培。
她抬眼望向雕梁画栋的县衙飞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吕明嵩哭穷哭到她面前,转头却在自家院子里种着价值百金的名卉,当真是好手段。
“阿九。”她压低声音,“今夜去查查吕明嵩的账房。”
暮色初临时,阿九如夜枭般掠过县衙屋顶。
阿九找了半天,将吕明嵩账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可疑的账目都没有找到。
无奈之下,他只得趁着夜色,悄然返回裴宛白所在的院子。
一进院子,阿九便快步走到正屋,见裴宛白正坐在桌前,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那若有所思的脸庞。
阿九单膝跪地,一脸懊恼地说道:“小姐,属下无能,找遍了账房,却一无所获。”
裴宛白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后说道:“这就更奇怪了,看来他早有防备。”
阿九抬起头,眼中满是不甘,“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