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祖脸色铁青。
使用流民老弱攻城,本就有着消除守军抵抗意志的打算。
刚刚看着守军有些晃动,杨承祖还心中一喜。
结果跟着就见秦山走过人群,守军几乎是瞬间又重新严肃起来。
而且不知为何,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恐惧。
这种恐惧杨承祖十分熟悉,因为他经常从自己的属下那里感受到。
那是手下人心服口服下的天然恭敬。
只是这其中有个差别...
前方流民开始加速,向着邬堡跑去,杨承祖则收回目光,双眼左右转动,打量自己身边老卒。
恐惧自己的这些老卒,可是被对面守军碾压。
而恐惧秦山的,正是碾压自己老卒的守军。
这其中段位差距,似乎秦山还要远在自己之上?
杨承祖深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憋屈。
直至前面开始传来哀嚎,他才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上。
邬堡上。
箭矢横飞,乡勇和民兵们看着乌泱泱一片的流民,手脚有些颤抖。
身旁不断传来弓弦炸响,众人偏头看去,弓手们正在不断弯弓搭箭。
尤其在弓手最中心,一员身穿全套铁扎甲,头戴红缨笠盔的小将不断挽弓。
阳光透过乌云泼洒下来,映在铁甲上,居然有些熠熠生辉。
而看着这员小将,乡勇和民兵,这才心底安稳了许多。
秦山不断弯弓搭箭,同时打开系统,查看着自己眼下的部队情况。
有着流民不断送死,此刻秦山手下的一百人,正在用一个疯狂的速度上涨着熟练度。
此刻的系统兵表上,兵种变化不大。
还是步卒、弓手、披甲弓手、马弓手四类。
只是有了马队的缴获,秦山又升级了一些马弓手出来。
此刻共有80步卒,2披甲弓手,9弓手,9马弓手。
而现在有着杨承祖送来的海量流民,短短一个上午的功夫,秦山手下一百人的熟练度,就得到了质的提升。
一个月前的农民,现在已经全员升级到了‘募兵’等级。
成为了实打实明朝正规野战军,尤其是那几个秦山带着出了几次任务的马弓手,更是已经开始有个别‘老卒’。
若说募兵是野战军的新兵,那么老卒便是浪战多年,积累了丰厚经验的精锐。
再往上也就只有‘亲兵’才能压制。
老卒虽然只有几个,但秦山却十分满意。
毕竟一个月的功夫,秦山就带着自己麾下士兵走完了他人至少数年甚至十年的军旅之路。
这份实力的提升,怪不得杨承祖只能往安平乡本就邪乎这个方向去想。
完全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秦山练出来的兵!
民兵猎户们也跟着弓手拼命泼洒箭雨。
只是这些软绵绵的猎弓糙箭,射在流民身上甚至没法一箭射翻。
但混在这些糙箭中,却有二十支硬弓利箭,疯狂收割着人命。
每一轮箭矢过后,冲上去的流民便会如麦穗般倒下一批。
冲打了这么一会,流民甚至连短梯都还没有架上去。
马蹄从一旁传来,亲兵队长带着一丝躁狂:
“俺入他娘!大帅,对面居然有二十个弓手!”
亲兵队长驾着马,空气中渐渐飘起的鲜血气息,让战马焦躁不安,不断在杨承祖面前转圈。
杨承祖骑在马上,眼角一阵抽搐,他没有看向亲兵,而是眼神带着惊愕,呆呆望着邬堡。
不是,什么地方的乡勇,能有二十个弓手???
弓手现在也这么烂大街了吗?!
杨承祖惊愕,直到好半天后,前面流民又乌泱泱一片逃回来,杨承祖这才收回目光。
低头摸了摸胸口布面铁甲下的罗汝才命令,杨承祖眼神冰冷下来。
“都是爹生娘养,我不相信他们还能越杀越勇!”
抬起头看向亲兵,杨承祖举起马鞭,指向刚刚稳下来的流民:
“继续冲,不准停,累死那群乡勇!”
亲兵脸色如常,丝毫没觉得这样的命令有什么问题,直接抱拳一礼,一拉缰绳转身跑去。
只是片刻功夫后,退下的流民又一次乌泱泱一片的冲了上去。
流民山呼海啸。
人群拥挤在一起,向着邬堡冲来。
队伍中抬着不少短梯,顶着木板,硬扛着箭雨冲来。
木板厚实,瞬间便将大量箭雨削弱下来。
眼见木板有效,身后杨承祖脸上一喜:
“好!咱们得人靠上去了。”
目光不断扫视战场,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近,杨承祖脸色也越发红润。
只是其中一个画面,却让他瞬间一愣。
杨承祖身躯猛然从马上站起,整个人往前靠去。
目光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双眼不断瞪圆,嘴角不受控制的张开。
坞墙上,身穿扎甲的秦山站在垛口处。
他沉着脸,平静的弯弓搭箭。
若只是射箭,杨承祖绝不会如此失态。
只是顺着秦山射出的箭看去,尤其是亲眼看见40磅的硬弓,居然一箭射穿木板,将木板下的披甲老卒,一箭钉死在地上。
就算是与官军鏖战多年的杨承祖,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是不是眼花!
而且秦山在这个过程中,整个人完全一副信手拈来的随意态度,仿佛不知道自己做出的此举,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杨承祖缓缓收回目光,整个人失神的坐回马上。
偏头看向身边亲兵,眼中没有光泽,只有无尽疑惑:
“墙头那红缨小将,你们也看见了吧?”
早在杨承祖失态,亲兵们就发现了不对,并跟着看了过去。
此刻杨承祖回过神来,想要从身旁人得到佐证。
可身旁亲兵却只是呆呆盯着远方,听着杨承祖询问后,也不回答,只是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一模一样的甲胄、甚至一模一样的装备,除了对方那仿佛标志性的红缨笠盔,他们这些亲兵相比起来并无二致。
但此刻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身上装备,眼中浮现惊疑。
自己这身装备,还能打出这种战绩?!
而对于自己大帅的询问,反而没有人上心。
没人理睬,杨承祖此刻也没心情责问,他只是机械的转过头,继续打量起了远方。
而后,杨承祖的目光终于亮了一点。
秦山针对的短梯,甚至已经没人敢抬。
但更多的短梯却已经搭上了护墙,流民开始沿着梯子爬墙。
杨承祖微松一口气,举起马鞭指向坞墙:
“秦山厉害,总不能那些民兵乡勇,也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