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果然有效,电话那边安静下来。
“我好不容易动用一下时尚圈人脉,结果白操心一场。”某人怨念甚重。
貌似在埋怨她的不领情。
“没有白操心,我好歹见了庄可颜真人,公司很多人都找她签名呢。”夏嘤语气认真,是真的感念他的好。
陈予恕转动着手里的钢笔,语气如常,“你要觉得不合适,那就再换一个。”
夏嘤暗自吸口气,以他的手笔,邀来的都是大佛。自己这座小庙可装不下。不过他百忙中,还记挂着这事,她不能回绝得太生硬,沉吟道,“我还没想好,怕模特气质跟主题不符。再接触一下其他人,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说完,又玩笑道,“实在不行,我就自己上场。”
陈予恕:“这场秀,真这么重量级?”
他话里透着两人心照不宣的意味,逗得夏嘤直发笑。
挂断电话,她正了正脸色,回到会客厅。
庄可颜的经纪人,已经拿出合同。
“合同是事前报给上面过了目的,您再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经纪人笑容可掬地说道。
夏嘤心知她口中的“上面”是谁,感叹于陈予恕推进节奏的效率。
有他把关,肯定没有错漏。
夏嘤不好让人干等,接过来装模作样地扫了两眼,再合上。面色抱歉地对庄可颜说道:“庄小姐,您的身材条件优越,知名度也高。但跟我的设计主题,并不相符。”
庄可颜的经纪人面色微变,心中不快,但又不敢把人得罪了,推了推庄可颜的胳膊:“早知道就不改签机票,错过跟c家的商务见面。”
接着睨了夏嘤一眼,“白浪费别人两杯咖啡。”
夏嘤也知道,庄可颜这种咖位,收费以分钟计算,时间就是金钱。
“我可以支付一定金额的违约金。”反正是陈予恕的钱,不心疼。大家都在一个圈子,说不定哪天又有交集,不必首次见面,就结仇。
庄可颜递给经纪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用,成天工作,鲜少能这么悠闲地走一趟。就当散心。”
说完,戴上墨镜,领着经纪人离开。
“这谁啊,这么不识趣?也不看看你出场费是多少,真是浪费时间。”
庄可颜却不这么觉得,“是你我得罪不起的人。”
今天算是上面的人欠她一次人情。这可比她的出场费,昂贵多了。
吃完晚餐,陈予恕把夏嘤带到书房,拿出一本模特平面照的图册,让她挑选。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人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这些东西,他吩咐下去,还以为要过两天才能装订好。结果昨天就送到御庭一号。
如果不是赵管家提了一句,他还不知道。
昨天图册送来的时候,夏嘤正好在家。已经提前翻阅过,只是在陈予恕面前,表现得兴致勃勃。好像这是一份如降甘霖的礼物。
刚开始,她还安安静静地矜持品评,结果翻到后面,全是男模特的照片。
夏嘤眼睛刷地一亮——
“这个颜值也太高了,身材比例在我见过的男人中,能排top3!”
“哇,Alex!我之前看过他的大秀,压轴出场,那双蓝眼睛出奇好看。”
陈予恕脸色微冷,一把攥住图册一角,“你到底是选模特,还是选妃?”
泛着寒意的眼风,从头顶掠来,两人角力一阵。夏嘤发现自己的力量对他来说,无疑是蚍蜉撼树。她嗫嚅着那句,中国人的一贯态度,“来都来了——”
对上男人那双施压的眼眸,她见好就收,“好啦,我认真看。”
陈予恕又定定看她两秒,才松手。
夏嘤重新拿过图册,结果出尔反尔,又奔着男模去。
陈予恕脸色微愠,又要出手,就听夏嘤赞叹一句:“这个最帅!我要跟他生猴子!”
陈予恕的脸色已经冷得发青,夺过图册,就扔进垃圾桶。
夏嘤还紧紧抓着那张令她心折的照片,眨眨眼,庆幸自己动作快。
“拿来。”陈予恕朝她伸手。
“不要!”夏嘤坚定摇头,誓死保卫的模样。
陈予恕倾身过来,整个上半身笼罩住她。宽阔的胸膛像一堵墙,向她推进,夏嘤怕鼻子被挤到,赶紧扭过头,侧脸便隔着衬衫,结实贴到陈予恕身上。
那股雪松气味,清冷而淡。
快将人迷晕。
失神间,后背失手。照片被他抽走。
陈予恕定睛一看,轻挑眉宇。把自己的照片放进裤袋,揉了揉鼻梁,“这些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人重新给你物色。”
还跟他玩儿心计。
玩儿的还是他生不起气的心计。
夏嘤不是对陈予恕找的模特不满意,而是还没放弃孟枕月。
这天,她准备好礼物,去往孟枕月家拜访。
还好没下雪,但朔风阵阵,仍旧寒气逼人。
拐过街角,汽车开进别墅区。途经视野开阔的花园,就见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躲开女孩儿的小拳头,不顾她的挣扎,往旁边拖去。
“救命啊!放开我!我才不要跟你走,你是人贩子!”女孩儿卖力挣扎,花苞头散成两缕,错落在肩头。
夏嘤让司机停车,带着司机上前去。
“老兄,有话好好说,不要为难小孩子。”夏嘤的司机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暗暗用力,将女孩儿和黑衣男人分开。
女孩儿虽然人小,也不认识夏嘤。但一看夏嘤这边两个人,对方一个人。
一对二,夏嘤他们比较有优势。于是赶忙躲到夏嘤身后。
黑衣男人见二人不像凶神恶煞的坏人,便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两辆黑色汽车。
车窗紧闭,看不到车上的人影。
“这是我们董事长世交家的孩子。”男人说道。
“我不认识你!”女孩儿脆声说道。
“你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你哦。你姓梁,对不对?”
“嗯。”女孩儿点点头,仰起的小脸一派天真。
夏嘤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并未见过梁愿,只是之前查找孟枕月资料的时候,偶然看到过关于她女儿的新闻。
况且,这孩子的眉眼,太像孟枕月。
夏嘤余光扫到,黑衣男人一脸警惕地看过来,知道他也担心女孩儿。
“正好我要去拜访你妈妈,麻烦你带路,好不好?”
家里人一向把女孩儿当成玻璃娃娃,生怕她磕了碰了。她还未被拜托帮忙过,立刻一扫懊恼,表示非常乐于助人。
黑衣男人见夏嘤要带女孩儿走,面色有些焦急。
夏嘤冲他颔首,“一起吧。”
几人还未成行,一阵焦急的呼喊由远及近,“小悦,小悦!你在吗?”
是孟枕月的声音。
“妈妈,我在这里!”女孩儿应了一声。
孟枕月素颜,外面套的大衣都没来得及系扣子。
她一路跑过来,脸色微微发白。
孟枕月蹲下身,确认女儿毫发无损。才放轻动作,将她的头发拢好。
“你怎么乱跑?吓死妈妈了。”孟枕月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呼吸紧张。
“我,我出来放风筝。”梁愿小手背到身后,有些不安。
“风筝呢?”
“飞到树梢上了。”说到这儿,女孩儿伤心起来,撅着小嘴,忍着没哭。
她吸了吸鼻子,又道,“我正要带这位姐姐回家呢。”
孟枕月这才站起身,跟夏嘤打招呼。然后她冲黑衣男人点点头,“多亏了你家先生通知我小悦在这里,麻烦你们了。”
黑衣男人点了点头,朝远处两辆黑色汽车走去。
孟枕月领夏嘤进门,先让女佣带梁愿去换身衣服。
梁愿虽然身体不好,却并没有显得病怏怏。
大概是怕母亲责怪自己今天偷跑出门,她抱着玩偶,腻在夏嘤身边。
夏嘤见她不开心,便偏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小女孩儿说话,带着天然的夹子音,“风筝没了。”
“我重新做一个,送给你,好吗?”
梁愿猛点头。
孟枕月端着茶水过来,就听两人正在讨论——
“我喜欢粉色的。”
“那就做成粉色的,再画上小猪佩奇?”
“嗯,还要有猪妈妈,猪爸爸。”
夏嘤刷刷动着画笔,没一会儿就完成。梁愿一脸惊喜,“我就想要这样的!”
“我让人做好,再送给你,好吗?”
“嗯。”
“不过制作时间会比较长哦,等春天才能做好。你要稍微等等。”
“好的,我能等。”梁愿郑重点头。
“好啦,小愿,该去吃药了。”孟枕月开口,让人领着梁愿回房。
梁愿冲夏嘤一步三回头,又跑回来,跟她拉过钩,才放心离开。
夏嘤把那页画纸撕下来,折好放进包里。
孟枕月不好意思地说道:“小愿被关太久,闷得厉害,今天偷跑出去,吓了我们一跳。她小孩心性,就喜欢闹着玩儿,今天的事情,明天就忘了。”
夏嘤和女儿只有一面之缘,就算忘记今天和女儿的约定,也正常。
孟枕月看她月份不小,不敢劳动她。更何况,那位陈先生,把他太太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贵。
所以孟枕月先把梯子给夏嘤搭上。
“就算小愿是孩子,也不能糊弄她。我可是和她拉过钩的。”夏嘤眼眸清透雪亮,并不觉得是小孩儿,就该被糊弄。
孟枕月见她神色并不勉强,脸上透出两分笑来,“那我就替小愿谢谢你费心。”
连小愿冬天不宜出门也考虑到了,所以她才说,风筝春天才能做好。
这份细心,让孟枕月这个当母亲的,心头感念。
但就因为夏嘤的周到,反而让孟枕月有些犯愁。
她能猜到,夏嘤登门大概率还是为了邀约自己走秀的事情。但自己对t台着实生疏,哪怕复出,也只能被人笑话“过气”。
如果夏嘤开这个口,孟枕月还真不知该如何拒绝。
就在她烦恼之时,夏嘤拿出礼物,“这个大的是玩具,送给小愿;小的是送给你的。”
孟枕月更加为难,“这怎么好意思。”
“贸然登门,我不好意思才对。”夏嘤笑容明晃晃,不含一丝杂质。
孟枕月迟疑两秒,方才收下。
夏嘤看了眼时间,起身道别,“时间不早,我就不再叨扰。谢谢你的茶。”
孟枕月愣了一下,“陈太太——”
这跟自己预料的,出入太大,她有些措手不及。
“外面风大,不用送。”见孟枕月起身,夏嘤朝她摆了摆手。
等夏嘤离开,孟枕月才打开夏嘤送的礼物。
小小的盒子里,装的是一张碟片。
播放之后,耳熟得不能再耳熟的声音传来,“这里是巴黎,刚刚我把面包全拿去喂鸽子,现在肚子好饿——”
那是她首次闯入欧洲秀场,录下的花絮。
“这次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五句法语!”
“肥肉——模特的一生之敌。”
“今天见到了92岁的不老超模,致敬。希望我也可以走得那么久,那么远。”
......
孟枕月看完之后,良久才回过神。她抬起头,就见梁愿站在墙边,傻站在那儿,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孟枕月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才发现女儿不敢靠近的理由。
她哭了。
夏嘤在网上买了材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动手做风筝。
陈予恕看着长案上,又是剪刀,又是钢丝,眼皮直跳。
挽起衬衣袖口,让她站到一边,“我来吧,这个怎么弄?”
既然有劳动力,就得有效利用。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又何妨?
她拿起说明书,给他念制作步骤。
陈予恕长指灵巧,力气也比她大,每个步骤都恰到好处。
夏嘤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你以后肯定能讨孩子欢心。”
陈予恕并不像高兴的样子,“是吗?”
夏嘤看了看他的脸,他凝神不笑的时候,有些生人勿近。她有些不确定,“好像,也不一定。”
“我长工似的忙半天,还捞不着声好”,陈予恕笑了。
被气笑的。
夏嘤一听他语气不对,立刻道:“你好,顶好,吉尼斯世界纪录缺你一个最佳好人奖。”
陈予恕回身在工具箱里找镊子,语气悠然:“那你以后可不许在床上叫我坏人,混蛋。我可是你亲口认证过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