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嘤拿过纸巾,擦了擦脸,嗓音里还透着丝水润的哭腔,“你身上,好多血。”
陈予恕好像没力气说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夏嘤怕他再晕过去,“为什么不让宋植过来?”
“他医院那边事情多。虽然是太子爷,他也不能擅离职守。”
“那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司机放假了”,他尽量把痛色限制在皱起的眉心,“我没事,你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担心她的东西找没找到。
不过说起接种证,难免想到樱桃。
再怎么样,他也是樱桃的爸爸。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的樱桃岂不是要少一把保护伞?
夏嘤没纠结多久,“你还能站起来吧?”
“应该。”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陈予恕抓住栏杆,慢慢站起身。高挑的身形晃了晃。
夏嘤赶紧抓住他的手臂,陈予恕顺势往前扑。
还好夏嘤及时撑住他。
男人的脸,埋在她的肩膀。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
还没等夏嘤恼怒,他已经非常自觉地撑起身体,低声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客气得好像他们曾经没有度过一个个让人耳红心跳的夜晚,更没有生下过女儿。
“你走慢一点”,夏嘤走在前面,扭头提醒。
她出去,把车开到门口。
“你坐后面吧”,夏嘤觉得后面更宽敞。
陈予恕却默不作声地上了副驾驶。
他右手伤得不轻,拉了两次安全带都没能成功。第三次,安全带扣不下去,瞬间弹回原位。
夏嘤余光瞥到陈予恕眉宇间认命般的无奈。
她不想浪费时间,替他把安全带扣好。
看她挂挡,起步的操作,都相当熟练。陈予恕的视线,落到她的侧脸。
她认真的模样很有魅力。
“看什么?”与其说是发问,不如说夏嘤是在用这种方式劝退他。
“我还是第一次坐你的车。”
“技术不好,你多担待”,她又开始跟他客气。
“挺好的”,他瞬间就明白,她是想结束话题。
夏嘤把车开去最近的一家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一见陈予恕的伤口,就皱眉:“怎么弄的?”
“不小心拧伤。”
“拧伤一般不会出血”,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手上的血都染到头上去了。
“拧得比较严重”,一听就是那种不好对付的病人。
医生放弃询问,开始包扎。
手上有条不紊,嘴上念念有词地对夏嘤细数注意事项。
开了药之后,怎么吃也一一告诉她。
夏嘤忍无可忍,“医生,我不是病人。”
“我知道,告诉家属比告诉病人有用。”
夏嘤瞬间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的好心,这会儿竟然难以脱身。
怕陈予恕以此为借口纠缠,夏嘤借来纸笔,详细写下医生嘱咐的事项。
医生满意地点头,“对嘛,我就说家属比病人靠谱。”
结束之后,便要结账领药。
陈予恕理直气壮地道:“我没带手机和钱包。”
“没关系,我们这儿可以刷医保”,医生说。
一身名牌高定的男人对夏嘤道,“你帮我刷——近亲可以帮忙刷。”
医生点头表示赞同,随口问:“你们是兄妹?”
陈予恕原本苍白的脸色,有发黑的趋势:“我和她是夫妻。”
他恨不得向整个医院通报他们之间关系的样子,夏嘤实在看不下去,“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结完账就过来。”
她出了诊断室,到大厅排队缴费。
然后察觉到,不远处出现骚动。
夏嘤循着源头望去,就见陈予恕吊着手臂,站在大厅的柱子旁。
哪怕他头发有些凌乱,衬衫上还染着血。但挺拔的体态,和俊美的五官,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这张脸真是神迹,我对病美男什么的,最没有抵抗力。”
“万一是黑道火拼,被砍成重伤呢?”
“救他的人如果是我,他会不会以身相许。”
“让医生多给你开点儿药。”
旁边传来的玩笑话,让夏嘤有些不自在。
她转回视线,交钱领药。
把药拿给陈予恕之前,她特意将之前写好的医嘱一起放进袋子里。
陈予恕把小小的袋子攥在手里,脸色比来时好了很多,“刚刚听医生说一大堆,什么都没记住。我会按照你写的,按时吃药。”
夏嘤:“我帮你叫一辆车,送你回御庭一号。”
陈予恕收敛表情,默不作声。
“还有,我帮你写医嘱,是怕你的病情恶化,到时我有理说不清。”
他的脸色冷下来,“你怕我会赖上你?”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分得越清越好。”
陈予恕刚有了点儿血色的面容,又白下去。他已经预料到,这场对话再继续下去,会坏到何种境地。
他不再说话,阔步走向街道。
医院附近人流量大,陈予恕逆行在人群中,时不时被撞到手臂。
他好像浑然不觉,只顾走自己的路。
夏嘤很想咬牙不管,但一想到他万一又晕倒在大街上,怎么办?
以前种种,不该心软。
她上了车,掌心攥着方向盘。过了会儿,才启动汽车,驶去的方向,刚好和陈予恕相反。
陈予恕停下脚步。
扭头看去,她的车已经开走。
哪怕知道,一个人回去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还是该死地在意。
她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能轻易主宰他的情绪。
只是被她丢下而已。
又不是第一次。
为什么还是没能习惯?
起伏的心潮,冷冷地在胸口冲刷。
“吱”一道刹车声,在旁边响起。
车窗降下,夏嘤对他道:“上来吧,这里不能停车。”
下一秒,陈予恕拉开车门。
送佛送到西,夏嘤把他送回御庭一号,便准备回去。
“你不用把这里当成龙潭虎穴。让错事重演,那是做蠢事。”
“你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夏嘤把顶灯打开,目光沉静清醒。
“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从一开始,陈予恕就清楚,她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非黑即白的人。所以他不敢去赌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