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结果很快公布,杜斯年这个一甲第一名刚和夫郎看完自己的名次,便被人用荷包砸了脑袋。
一抬眼,就见放榜处旁边的酒楼二楼处,站了许多哥儿女子。
这些哥儿女子都还不知道杜斯年究竟是第几名,单看其出众的外貌,再加上来次看榜的考生至少也是个举子,便向他投去了爱慕的目光。
杜斯年对此并不意外,上辈子他都还是一副瘦弱无力的样子,便有人向他砸荷包,这一世他被重击几下也在意料之中。
最主要的是,这些哥儿女子围着面貌,装扮精致,又能在消费不低的酒楼二楼,多是官员家眷,他们生在官家,婚姻难以自主,进士放榜或许是他们大多数人唯一一次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
故而考生们只要看上去端正些的,基本都会被人砸几个荷包,杜斯年前世后来可曾见过,那二楼哥儿女子旁,一筐的荷包准备砸人。
杜斯年知道,程南却并不清楚各中缘由,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断有荷包向此处砸来,无措的看向自己的夫君。
二楼之人看着都是他所不能比的,他的夫君如今是进士第一名,程南不傻,自然知道他的夫君如今有多抢手,对他来说有多高不可攀……
杜斯年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夫郎在想什么,他趁无人认出他来,赶紧拉着南哥儿往外走,一直走出了那条街,人才渐渐少了起来。
他依旧紧紧握着自己夫郎的手,开始向他解释道,
“南哥儿,酒楼里的哥儿女子们,在此等候看榜的考生,是常有之事,他们的家中给了他们在此自己选择的机会,他们便不想放过。”
“而且刚刚你应该也看到了,几乎所有考生都会被砸,跟下雨点似的,要将人砸伤。”
说到这,他还给程南逗了个趣儿,
“也就幸亏荷包里是棉花,要是些什么别的重物,得把考生们都砸晕!”
他说完,程南忍不住笑了一声,而杜斯年听到自己夫郎的笑声,也停下脚步看着他道,
“所以,南哥儿不必担心,你夫君未必是被人真心看上,可能只是将我做个添头,备用之选罢了,且若是人家真的看上了我,我也绝不会对你有二心,我要再同你说一遍,南哥儿,我此生仅你一人,永不变。”
他永远用这样坚定,这样似乎就该如此的眼神看向他的南哥儿,一次次告诉对方,他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地爱着他。
他注视着程南道,
“还有,夫郎也不要在心里偷偷想什么配不上我之类的,也不要觉得我考中了一甲就会不再喜欢你了,绝无可能!”
他向前凑近,
“我们昨夜还在缠绵,难不成今日南哥儿就不想对我负责了?”
他刚说完,程南就迅速侧过头,
“呕—— ——”
杜斯年:?
周围路人:果然,看那汉子站在路中央和哥儿好像说了不少酸话,这是把人都恶心到了吧!
杜斯年赶紧扶住自己夫郎,关心道,
“南哥儿,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馆!”
别真是因为恶心他啊……
程南回握住杜斯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一股反胃感袭来,但是怕夫君担心,他还是道,
“夫君,我没事,你别担心。”
杜斯年看自己夫郎面色发白,也不敢耽误,扶着他就到一家就近的医馆去。
刚一进门,他就对医馆的大夫着急地道,
“大夫,麻烦您给我夫郎看看,他突然呕吐,如今虚弱不已。”
大夫闻言,让杜斯年先将人扶到一旁椅子上坐着。
待程南坐好,他才坐到其对面,为其诊起脉来。
一边诊着脉,一边还安抚了一下杜斯年的情绪,
“公子莫慌,你这夫郎面色上,如今看着只是略虚弱,并无大恙。”
说完便专心诊脉,不消片刻,那大夫便抬起头,对上杜斯年依旧满含担心的眼神,笑道,
“我看你们年轻,大概是第一次,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这话说得杜斯年和程南云里雾里,不过大夫并未让他们疑惑多久,下一句话便将情况告知二人。
“公子,你夫郎这是有孕了,喜事一桩啊!”
杜斯年和程南听完大夫的话,一样的震惊,他们一直说着想要一个共同的孩儿,即使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想到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感觉如此不真实。
杜斯年本来站着揽着他的南哥儿,如今缓缓蹲下,将手抚上他的小腹,颤着声音道,
“这里…,这里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程南也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小腹,甚至不敢碰它,像是怕惊到那腹中未成形的胎儿一般。
只用眼神紧紧盯着那里,轻声回道,
“对,夫君,我们要有孩儿了。”
一个由他孕育的,包含着他和夫君血脉的孩子,将他和夫君牵连的更紧密。
正坐在程南对面的大夫,看着眼前和谐温馨的画面,感慨了下二人感情好,但是下一刻,还是出声打破了这温馨画面。
“公子,虽说夫郎有喜是好事,但是方才我把了这位哥儿的脉,观其脉象,可能是疲劳心忧,或是房事过多,导致如今腹中胎儿的胎象并不太稳定。”
拐着弯说完,他又忍不住苦口婆心对二人劝告,直白道,
“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夫夫我见过许多,其中有些就像你们一样,不知节制,最后的结果只会害了未出世的胎儿。”
“如今胎儿才两个月,还未落定,你们要是想留下这孩子,就节制些,照顾好孕夫,想做什么,待胎象稳定再说。”
大夫话说完,杜斯年这个常年在外是正人君子形象的人,终于是破了功,羞红了一张脸,随后想到他们这些日子里的不像话,甚至不久前他还用昨夜之事调戏自家夫郎……
真不是人啊!
杜斯年对自己痛斥道。
他的手还放在南哥儿的小腹上,温暖的温度传到手心,杜斯年想,这孩子可真结实,肯定是夫郎的功劳,孩子随了夫郎,两个月都扛过来了。
杜斯年站起身,对大夫虚心请教道,
“大夫,之前确实是我不像话,我初为人父,许多方面尚不了解,还请大夫跟我说说照顾孕夫的注意事项。”
大夫见他彬彬有礼,真诚求问,也细心为其讲解起来。
夫夫二人在医馆听了半天怀孕生子需要注意的地方,最后提着安胎的药包出了门。
等到二人回家,家中早已让各路人士堵了个结实。
杜斯年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找到他家里来了,眉头皱起,对前方众人道,
“在下杜斯年,不知各位堵在我家门口是做什么?”
前面被拦在门外的众人,一听杜斯年就在他们身后,瞬时调转方向,各自报上家门,热情邀起杜斯年来。
“杜进士!我们是国子监来的,看了你会试上的文章,颇为欣赏,特请你上酒楼探讨学术!”
“杜进士,我是奉户部仓部司而来,为杜进士送上贺礼。”
“我们是司勋司……”
“杜进士!”
“还请您收下贺礼,改日可到宋殿中丞府中一聚……”
人声嘈杂,杜斯年寒门中出的贵子,各路人马都想趁其还未经历殿试,先用功名利禄,将人拉拢到自己的队伍。
人群中并没有真正的皇子,或者是世家势力,大多都是京城小官,或是并无实权的闲散人员,但是他们每个人身后都代表着一股势力,准备将杜斯年收拢在自己的麾下。
若是今日程南并未查出有孕之事,或许杜斯年还有心情与他们斡旋一番,但此时,他只想带南哥儿快些回家,为他煮上一包安胎药。
于是他板着脸,并不搭理其中某一个人。
“各位的好意我收到了,贺礼就先不必了,家中夫郎刚刚有孕,身体不适,不宜在外受惊,还请各位先让让,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在场众人也不傻,看出杜斯年脸色不好,他们还有意拉拢这个一甲第一名,并没有得罪对方的想法,便都自觉让开路,让其通行。
“既然杜进士今日有事,那我们便改日再拜访吧!”
到时再带些孕夫所需,此次一见,看得出这位杜进士很是宠爱夫郎,或许从这处也可有个突破。
那人一开头,其他人也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恭喜杜斯年家有喜事,附和着闪出路来。
二人终于得以回家,刚一进家门,就与守在门口的程父撞了个对面。
程父见他们回来,才抚了抚胸口,对他们说道,
“斯年,南哥儿,你们都不知道方才有多‘热闹’,许多人在外面拍门,说是谁谁谁派来恭贺斯年得了第一甲第一名的,让我开门迎他们进来,我恐怕招待他们不周,影响了你。”
“不过我后来想到你之前对我说,若是有人上门来恭贺你,就不要开门,我就将大门紧闭,说你不在家,不理会他们,本以为他们见此就会回去,结果谁曾想,他们就在外面等了起来。”
“幸亏你们回来了,他们可走了?”
杜斯年笑着看向程父,对他说道,
“爹爹不必担心,他们已经走了。”
他说完,程父才将胸口吊着的那口气松了出去,一低头,便看到了杜斯年手中提着的药包。
他看向二人,注意到自家哥儿脸色有些不好,急切地问道,
“怎么拿着药,南哥儿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他的南哥儿从小身体就极好,这突然一生病,他不由十分担心。
程南看出自家爹爹的担忧,为其解释道,
“爹爹,我没事。”
杜斯年也开口道,
“爹爹,南哥儿他,有喜了!”
程父略一愣怔,随即便喜极而泣,眼角含着泪花,对他们道,
“快!先进屋去坐着!”
南哥儿和他的哥婿成亲已经快两载,要是在旁人的家中,孩子早就有了,可是南哥儿却一直没有动静。
虽哥婿让他不要着急,说是哥婿自己身体不好,才要不了孩子,跟南哥儿没关系,可程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焦虑。
他虽嘴上不再提,但心中还是和村中老人一样,总惦记着他们延续香火的事。
如今南哥儿有孕,他高兴的不知所以,他们家人丁稀薄,如今这个小生命,无疑给这个家带来了别样的意义。
南哥儿刚一坐好,程父就忙前忙后,不让他动,为其煮好了安胎药,端给他。
“南哥儿,你如今身怀有孕,事事都不一样,以后不可操太多的心,有什么事,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你那些生意,就让掌柜们多劳累几月,你先往后推推。”
程父坐在南哥儿身旁,絮絮叨叨地交代着程南,这个孩子对于他们来说实在珍贵,他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对杜斯年,程父也不忘提醒,
“斯年,我知道你和南哥儿感情好,可现在南哥儿怀着孩子,你还是要注意些。”
杜斯年从前也没想到他和南哥儿的事,竟这么容易让别人看出,也有些不好意思,忙交代道‘一定’。
程南有孕之事传回江平县也很快,杜玉丰和吴掌柜他们都来信祝贺,又在信中一同恭贺了杜斯年,他们江平县因此也出了名,连待在此处多年的县太爷也准备升迁了。
彼时程南正坐在院中,和程简一起作画,读完信件,不由嘴角上扬。
程简在一旁看着程南,他觉得自从爹爹怀孕后,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光辉,让他更想靠近,体会这种光辉的温暖。
程简对着他说道,
“爹爹,我昨日见父亲在书房,以为父亲在用功准备殿试,结果一看,原是父亲在给爹爹肚子里的小娃娃取名字。”
他说着表忠心般继续补充道,
“父亲见我发现了,还不许我告诉爹爹,但是我是永远不会欺瞒爹爹的!”
程简有时和杜斯年很相似的地方,就在于他同其父亲一样,无论在外对旁人多么提防,拒人于千里之外,在面对程南时,报以万分的真诚,等待程南的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