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李观回京,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人了,他身后还有江南李氏一族的支持。
李观的选择,便是江南李氏一族的选择。
不出所料,他率先走进的便是二皇子府,只一次出入,京城众人便知道李观选了哪一派。
因其带着李氏家财加入二皇子阵营,他在京城副护军参领府前闹事一事,也被平息了下来,并未被镇南将军和京兆伊追究。
只是他在二皇子的包容下,并未收敛此作风,反倒是隔三差五,以商量政务为由,拜访梁康。
即使十次有十次都被梁康赶至门外,他也依旧坚持不懈。
有一次,连郑秋宁都忍不住让梁康将他放进来,当面对他说道,
“李观,李大人,您不觉得您如今的举动有些好笑吗,当日我未成婚时,您躲我似耗子见到猫一般,现如今我成了婚,您又来做什么呢?”
他话里夹杂着讥讽,对李观的情绪只剩冷漠,可看到他巴巴往上凑的模样,又觉得十分可笑,忍不住开口嘲道,
“李大人现在的模样,您更是让我确定当初的离开是正确的。”
李观听着郑秋宁的话,心中被刺痛。
这三年里的每个日夜,都让他更加确定他对宁哥儿的爱意,他觉得曾经的自己是魔怔了才会做出那样伤害宁哥儿的举动。
“宁哥儿,我……”
李观张开口,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是他亲手将宁哥儿推开的,他太坏了,不怪宁哥儿放弃他,选择梁康。
郑秋宁看着他,轻笑出声,他的眼睫颤了一下,对他说道,
“你走吧,不要再来梁府闹事了,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厌恶。”
“所以,以后楚河汉街各自安好吧,李大人。”
说完,郑秋宁转身,也不再看李观,梁康在一旁对李观补刀道,
“李大人,说起我和宁哥儿的婚事,还要多感谢你,若不是宁哥儿从江南回来遇到流民,我正好替宁哥儿解决了麻烦,恐怕我们永远也不会相遇。”
李观凝眉,开口问道,
“宁哥儿遇到了流民?!”
梁康挑了挑眉,抬眼看向李观说道,
“李大人竟然连此事也不知吗?”
“不过也是,那时我见宁哥儿黯然神伤,怕是与李大人已经闹掰了,不知道彼此消息也很正常。”
李观喃喃自语,
“我害他遇到那些流民……”
梁康看着李观自责萎靡的状态,心中满意,他这段时间因为这人受了太多憋屈气了。
这人前来找事,结果他父亲和岳父都不许动他,他只能一次次忍着,现在他可没和李观动手,不过是稍微动了动嘴而已。
李观还是没有在梁康面前继续站着,并不像平时一样与其打招呼离开,而是直接转身离开,背影落寞。
或许是夫夫二人的一番话起了作用,李观有相当一段时间都没再往梁府去,只是还在观察郑秋宁的行动轨迹,暗中为其解决遇到的麻烦。
直到一日
李观赴同僚在家中举办的宴会,他这个同僚在吃饭时,依旧将宠侍带在身边,让另一位同僚调侃道,
“杨兄真是好兴致,这种时候也不忘带着宠侍!”
被叫杨兄之人却笑着回道,
“实在是他太过粘人,平日里又乖巧懂事,不似我那正夫整日冷着脸对我,他与我正夫不同,整颗心都放在我身上,实在是让我割舍不下啊!”
此言一出,其他同僚皆是表示理解的笑闹,唯有坐在一侧的李观陷入了沉思。
整颗心,他也是整颗心在宁哥儿身上啊,虽然宁哥儿已经和旁人成亲,可是他不愿就此放弃。
就算是已为人夫又如何,他听闻这梁康娶了宁哥儿,后院还有两房宠妾,哪边都不落下。
宁哥儿现在不愿嫁给他为夫,但他可以先从宁哥儿的‘妾’做起,这是对他曾经所做的惩罚,他甘愿接受。
李观提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他心中想法愈发坚定。
说干就干,明日便去私会宁哥儿!
————————————
京城的风刮得很快,会试再次举办,这次会试杜斯年虽不参加,但还是有所关注,因为杜玉丰今年也要参加会试。
杜玉丰一路走来还算争气,不枉杜斯年在京城也为他寄回许多有用的书册,关心其状况。
他成亲后取得了秀才功名,之后三年苦读,举人试中虽说排名并不太靠前,但也顺利上了榜。
如今他来京城参加会试,也是杜斯年出银子鼓动其前来,那信中一句句邀请鼓励,将人催使到了京城。
杜玉丰本来要自己找落脚处,但是被杜斯年和程南阻止,他们如今的宅子位置虽不说太靠里,但是好在院子宽敞,内里装饰清幽,是读书人向往的住所,很是适合读书。
二人将其引至后院一间房前,程南对他说道,
“原先我以为吴哥儿和你一同前来,为你准备了这间大些的屋子,但是你信中说吴哥儿要在家中看着双儿,无法陪你前来,你一个人住这一间或许有些空旷,你先看看,若是觉得不合适,你再看看别的屋子。”
杜玉丰闻言赶紧回道,
“不空旷的,嫂夫郎为我置办好这一切就很麻烦了,如此妥当,真是叫玉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玉丰的感动并不是作假,异地他乡,有一个同乡如此照应,给人带来的冲击力是极大的。
程南笑着对他说道,
“玉丰不必这样客气,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如今需要操心的事只有一件,就是过段时间的会试,其他的等到考试结束之后再说。”
杜玉丰泪眼汪汪,看着二人,三年来他们书信不断,对方明明已经仕途顺利,在京做官,完全可以不再过多理会他这样的同村友人。
但是杜斯年时常寄给他在县城难得一见的书卷,为他指点迷津,程南也很关心他和吴哥儿的生活,逢年过节从不忘记送来关怀之语,他和吴哥儿的孩子双儿出生时,还送来了一对精致金镯,如此贵重,让他们简直不知所措。
到如今,他进京赶考,夫夫二人还为他提供住宿,帮他适应京城的生活,种种下来,杜玉丰已经不知该如何回报二人。
杜斯年也看着杜玉丰温和笑道,
“玉丰,在这里你就当作是自己家一样,放松心情,好好准备接下来的会试,不必顾虑那些杂事。”
杜玉丰看着二人,坚定地对二人说道,
“此次考试我一定会尽力,不枉来京城一回。”
杜玉丰此话并非口头说说,他来到京城一直在杜斯年家中居住,不和乱七八糟的人交往,只一味的安静读书,心态很平稳。
会试考场之上,虽有些题目杜玉丰自觉答不出来,但是依旧将稳定心情,将所知都写上,并不因为不会而崩溃,这种答法虽不能取得好名次,却也容易因此稳中得胜。
从考场出来之后,杜斯年便不再多问杜玉丰考场上的事情,不让他再有压力。
但是十几日后,会试放榜,杜玉丰真的榜上有名,虽在倒数几个,只是三甲,但是也是进士功名,于杜玉丰而言,已经是光宗耀祖之事。
会试刚刚放榜不久后,杜玉丰便将榜上的成绩写信传回家中,他本人也有相当一段时间,处于不可置信的状态。
晚间
杜斯年和程南为其准备了一个庆祝家宴,餐桌之上,杜玉丰还忍不住感慨道,
“本来来到京城,我也只是为了一试,想着趁此机会体验一下会试的氛围,可是谁能想到,我竟然上了榜呢!”
他言语间可以看出情绪激动,他端起酒杯,敬向二人道,
“斯年哥,嫂夫郎,这些年来,你们的照顾玉丰谨记在心,若非有你们的扶持,我如今也不会如此顺利,此次会试,如果斯年哥没有劝我,我或许此时已经在家中了。”
他将感激之情诉说出,把酒杯向前一碰,便一饮而尽,
“这杯酒敬斯年哥和嫂夫郎,多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宴饮间,几人感情更加牢固,杜斯年也未曾料到杜玉丰可以一举考中进士,但是这意外之喜着实让他心情愉悦。
他有意提携杜玉丰,对方早一日成为进士,便早一日可以进入朝堂,如今不用再等下一个三年,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回敬杜玉丰,
“这一切都是靠你自己,若是你自己不勤奋,再如何帮助,如何幸运,也有上限,也是你平日读书认真,学识扎实,才有的今日,切忌妄自菲薄,这都是你努力得来的。”
程南也附和道,
“对啊玉丰,你别总是觉得我二人做了许多,我和夫君对待你,就像见到自己弟弟一般,心甘情愿,并不觉得有什么,你的品行我们最是了解,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好。”
几番话语来回,杜斯年也为杜玉丰大概分析了一下,日后他殿试无论考了什么样的成绩,都没什么关系了。
说直白些,若下降,都没什么空间,若上升,那便更好了,名次得以提升。
但无论哪一个,大概率都会被派往地方,如今地方正缺人,不像前朝到末期,官员冗多,几乎无官位可安排。
现今正是缺人的时候,无论去哪里,一定是当地县令级别,熬上三年,做出功绩即可升迁。
“以你的成绩,被派往的地方大概不会太过富饶,但是你也可以借此锻炼自己一番,了解民情,尽力解决当地问题,到时候从地方升迁,一步步回到京城。”
“若是你在地方已经十分顺畅,那留在那里也是极好的,可以自己之力,造福一方百姓。”
他为杜玉丰说得很清楚,他考取的名次,被安排的结果基本就是这样,如果想熬出来,就一定要先做实事。
虽这样的地方比起富庶之地要更难做出成绩,但是只要做出一件,便可以留芳于世。
杜斯年虽想要杜玉丰这个同盟,但是他也不希望对方是被自己捞到京城的,最好还是自己真的做出一件政绩,证明自己的实力。
否则,即使他将人保来了京城,也难保其在京城生活会顺利,京城的关系错综复杂,若是在地方解决不了事,来到京城,只会更痛苦。
所以杜斯年才会对杜玉丰说,尽力解决当地问题,只有这样,才能抬着头进入京城的官僚系统。
杜玉丰明白杜斯年的好意,对方将其在官场的经验告诉自己,他自己又怎么能不解对方的好意呢。
他回应道,
“我明白了,斯年哥,无论去哪里,我都不会在那里放弃,争取早日回到京城再来找你们!”
杜斯年也同他说道,
“愿你经历一番洗礼之后,可以成功锻炼自己,到时破茧成蝶,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
此次晚间共聚,杜玉丰深感自己收获不少,几日后殿试结束后,杜玉丰准备启程回家,先安顿家中一切。
临走前,偷偷将身上所带的大部分银两留在屋内,书信一封:
“嫂夫郎,我虽知你和斯年哥好意,但是我已经接受了你们太多,这些银两你们一定要收下,是我的一点心意,并不是叫我们感情生起隔阂,只是我们之交,不能因为嫂夫郎你们更富裕些,就总让你们耗费,此次前来匆忙,并未准备别的,唯有家中小竹准备的银两,以此表达我的感谢很是浅薄,只是实在无其他可以留下的,只有此物,虽是黄白之物,但诉的是玉丰真情。”
这段话对于杜玉丰这样向来属于含蓄性格的人来说,确实是很直白的表达,但是诉出的情感却很真诚。
杜斯年与程南读完信,知道杜玉丰的意思,也将银两收下。
回到院中,只见松哥儿正追在程简的屁股后面,一句一个‘哥哥’喊着,扰得程简到处跑。
程简嘴上说着‘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可身体倒是不怎么动,只在松哥儿快要追上时才往别处跑,逗的松哥儿额间都冒出汗来也不放弃。
直喊着‘哥哥’‘程简’,追着人跑。
杜斯年和程南显然也见惯了他们这种场景,任由二人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