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唯真听着梁锐的话,想到那日他在街面上遭遇的羞辱贬鄙。
心里又堵又不甘心。
“你怎就知道天家一定会撸了你们家爵位?要是陛下容不了你们,当时就会......”
“最迟明年开春。”梁锐说出日期。
抱着幻想的郑唯真心沉谷底。
如此冷静和干脆,让人难以再质疑。
梁家失去地位已无悬念。
她的脸色不可避免的难看起来。
梁锐继续说道:“无权无势的梁家,九品芝麻官的我,只能让妻子过足不出户的日子。这种日子,我想郑大小姐必然过不了。”
足不出户,是因为再无体面与人交际。
从前的圈子不再属于他们。
郑唯真对梁锐描述的这种生活,确实无法忍受。
“你难道就不能努力出人头地吗?”她不信梁锐就甘心如此。
“我自然不会得过且过,但谁能保证就一定会得到重用。”梁锐耐着性子说下去。
“你身为伯府千金,本可以过富贵无忧的生活,不该把希望放在不确定之上。那不是一年半载的煎熬,有可能十年八年,甚至半辈子,若是我连半辈子都活不到,这种苦,你可曾想过?”
郑唯真瞳孔略缩,十年八年的苦日子?
半辈子的苦日子?
还有可能做寡妇?
向来只会按自己意愿去想的脑子,从未想过这般样惨的将来。
她当然不能过这样的日子。
但看到梁锐史无前例的说这么多话,目的就是劝自己退婚。
又有股气让她不想如他愿。
梁锐给自己倒了杯茶,敛眸等待回应。
不甘心被人毫不留恋撇开的郑唯真,咬牙问出一句:“你对我难道就无一点情意?”
梁锐本以为说了这么多话,会有效果,结果还有问题。
他忍了忍,还是有了些不耐,“没有。”
答案是如此的直接干脆。
觉得自己坚贞不渝坚守住一段时日的郑唯真,当即气冲上头:“说那么多,都不过是你对我无意,若是无意,当初你就不该与我定亲。”
此话让梁锐沉默了片刻,“当时定亲,父母并没有得到我同意,为何会定下婚约,原因我想郑大小姐不会不知。”
梁锐这话让生怒的郑唯真难有思考。
“我不知,我只知与你定了亲,就该从一而终,哪怕家人逼我,我也没有松口。而你,居然说对我毫无情意,实在是薄幸之辈。”
梁锐又忍了忍,问出一句:“郑大小姐的从一而终是基于我还是侯府世子,若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可还能如此坚持?”
“......”这问题郑唯真一向不想直面。
没有身份地位的梁锐,当然不值得她坚持。
可想让她那些坚持变得毫无价值,是她无法容忍的结果。
梁锐微嗤,对方坚守的是如今他还未彻底失去的身份地位,可不是他这个人。
何必装什么情深义重。
他放下茶盏,失去耐性,“那这婚由我来退?”
他来提出退婚,可就是完全不顾及女方颜面了。
郑唯真气上加气,羞恼得直接砸了茶盏:“你敢!”
杯子飞溅的碎片划过安坐不动的梁锐的眉角,血痕顿现。
门外的婢女絮儿听到如此大动静,慌忙敲门问小姐出了何事,郑唯真怒斥她闭嘴。
絮儿不安的缩回手,不敢出声了。
看到对方被自己砸的杯子划伤,郑唯真气怒之下不免心虚:“你不会躲吗。”
“你退,还是我退?”梁锐没理会伤口,冷脸逼问郑唯真。
再多的不甘在这一刻都爆发成愤怒,郑唯真脱口怒答:“我不退,我就要嫁给你!”
梁锐一口气冲了上来,他狠狠的闭了闭眸,努力压下心头郁恼。
不该激怒对方的,是他急躁了。
这郑大小姐的性子,不是一般人性子,逆反起来不顾后果。
看到梁锐冷脸沉默,毫无感动之意,气头上的郑唯真愈发失去理智。
“我不但要嫁给你,还要你离开训防司,武安伯府的女婿,没理由只是个九品小喽啰,你要做回御前侍卫,你一定要出人头地,要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
她不能做小官之妻,她不能没身份地位,她不能忍受不能风光交际的日子。
所以自己的夫君必须努力上进,重回荣耀巅峰。
“你想怎么让我不好过?”刚说服自己要冷静的梁锐,此刻眼里都是压不下去的愠怒。
“我梁家即使没了权势,没了富贵,也不是你能张狂的地方。”
看到郑大小姐再也不装端雅,他也再无好气:“你以为你是谁,想让我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梁锐不是你能拿捏的主。”
好好的直白话不听,那他就说些不好听的直白话。
“你混蛋!”气极怒极的郑唯真想打人。
但终是不敢动手。
对方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出手她会自取其辱。
“我若是混蛋,就不会跟你解除婚约,而是利用你走捷径,婚后再折磨你解气。”
梁锐的话让郑唯真震惊了脸。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坚持要嫁的人,会说出婚后折磨这样的话。
所有的幻想,都被这句话打得七零八散。
这样的警告,直接把她的自尊击落到尘埃。
她气红了眼,可是看到对方被自己砸出的伤, 又不敢再砸东西发气。
只能一跺脚,什么也不说的愤然离开。
人一走,梁锐闭眸呼出一口气,才掏出手绢按在眉角的伤口上。
他坐着好一会没动。
郑大小姐的性子,他算是有了些认知。
幸好他没把另一个人拉进来当说辞,若是说了,只会更糟糕。
但愿二大师能帮他暂时保守秘密。
但把希望放别人身上有风险,他还是要为最坏结果做打算。
郑离惊在师兄院子喝了一肚子茶水才去看母亲。
母亲昨夜装气极,让一家子人紧张,都是为了给大哥大嫂挣面子。
戏演全套,她也来搭个台子。
给母亲探了脉,说了几句安心休养的话,就让哥嫂回去歇着了。
只剩外祖母在这里。
外祖母是个知情的,就是这个老姜教的女儿演上戏。
祖孙仨等没了旁人,才相视而笑起来。
“母亲,躺两日就行了哈,可不能装过头。”
郭氏笑打了女儿一下:“还用你提醒,娘也想多活几年呢!”
经过那场祈福护佑的法事后,夜晚她好睡了不少,食欲也逐渐恢复。
三个多月来日日吃一把丹药,她重病的身体有了希望,她自然不会因为一点事儿就气倒自己。
郭老太太不喜欢女儿把活不活的挂在嘴边,她嗔怪道:“差不多就行了,都躺一夜半日了。”
“行,我这就起来活动活动。”郭氏笑着正要起身,却听到常嬷嬷在外头说话。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屋里三人听到这话,互相看了看,都不用提醒,郭氏就躺回了被窝。
应付个不省心的,她还是躺着的好。
气厥都不用倒,直接翻个眼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