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樛微微点头:“也就是说,让我告知我王,伊阙便是警告,若能明白,便交还国书;若秦国不听劝告,卓王子便不惜成为六国打手,与秦国对抗到底?”
“然也!” 姬卓目光坚定,语气斩钉截铁,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赢樛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卓王子稳稳地掌控着西周,一份已经薨逝的西公的降书,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姬卓冷哼一声,神色庄重,言语间满是对正统的执着:“哼,我乃周天子正统,行事自然要名正言顺!
我要的并非仅仅是投降献土的国书,而是秦国对周天子的承认。对待六国,我的态度亦是如此,即便不图什么实际利益,这虚名我也定要争上一争。
既然如今诸侯早就不朝天子,天下已然进入列国所谓的大争之世,那么我作为未来的周天子,要争的是正统之争,而非列国攻伐之争。”
赢樛若有所思,轻轻点头。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随着心情逐渐好转,他那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泛起了些许红润。
就在这时,李晨突然 “扑通” 一声,双膝跪地,向姬卓行揖礼,言辞恳切:“卓王子,一同被俘的杜达是晨十多年的军中同袍,他因立场问题不愿臣服,被西周军关押在牢房。
既然卓王子说战争是国与国之间的事,军人只是执行命令,晨恳请卓王子将杜达一并放了,他已然受伤。”
姬卓眉头微皱,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你不可得寸进尺。虽然我并不打算追究秦军罪责,可眼下他们也是我与秦国谈判的筹码。还没开始谈判,你就想让本王子将筹码拱手相送吗?”
李晨闻言,脸上瞬间泛起一阵红晕,满是失落,再次揖礼:“是晨太无礼了。既然卓王子说留下的是筹码,杜达是将军,我也是将军,在秦军中地位相当。晨愿意与杜达交换!”
赢樛见状,不禁长叹一声:“李晨???唉???”
姬卓摆了摆手,神色稍缓:“罢了,你将那几个伤兵一并带走吧。我会给三十名秦军,归还他们的武器,三辆战车,三十匹战马。你带着他们回去吧。”
李晨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当即 “砰砰” 磕头,如同捣蒜一般:“谢,卓王子大恩,谢卓王子大恩。”
赢樛内心百感交集,一时竟无言以对。一方面,回去就要面对秦国军法惩处,可若不回去,秦国恐怕还会继续遭受损失,而自己身为败军之将,又哪有什么发言权呢。
次日,咸阳城,秦太子府。
“太子,子楚公子,西周特使姬仓佑到了,就在门外。” 一名宫人脚步匆匆,神色恭敬,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赢柱听闻,赶忙整理了一下衣领,轻轻甩了甩衣袖,正襟危坐,神色庄重:“有请!”
嬴异人也连忙整理妆容,端正坐姿,一脸严肃地等待着。在这春秋战国时期,贵族们的正确坐姿是跪坐,即在两脚之间放置一个小凳子,屁股坐在凳子上,看起来就像是跪着,与现如今倭国人的坐姿颇为相似。
不过,倭人的祖先在隋唐时期从我国偷学去后,却没学到精髓,他们的跪就是单纯跪着,而我们的祖先则是跪坐姿势,小凳子藏在袍子下面。
姬仓佑大步流星地迈入屋内,目光如炬,简单扫视一圈,便确定了中间正襟危坐的就是太子,随即简单行了个揖礼,声音洪亮:“大周天子使臣,见过秦太子!”
“先生,这是我大秦太子,你,竟敢如此无礼???” 嬴异人一见这过于潦草的礼节,顿时怒目圆睁,就要发怒,却被赢柱出声打断。
“子楚,休得胡言!” 赢柱神色一凛,赶忙制止,随即以相同礼节还礼,语气平和:“先生,远道而来,带来西周公什么使命呀?”
姬仓佑一脸正气,神色严肃,当即更正道:“秦太子谬矣,我非西周公所派,而是即将即位的大周天子所派遣。我是天子特使,不是西周特使!”
赢柱微微点头,伸手示意左边的座位,态度温和:“好,先生请坐。我们坐下详谈。”
姬仓佑却完全不予理会,径直走到右边的位置坐下,再次揖礼:“谢,秦太子了。”
“父王,这个老头太无礼了???” 嬴异人见到姬仓佑如此行径,心中怒火中烧,在秦国以右为尊,赢柱让姬仓佑坐左边,姬仓佑却直接坐右边,这让他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可谁知姬仓佑刚刚坐下,便朝赢柱一摆手,语气略带傲慢:“太子,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跪拜天子特使之礼就免了吧!”
嬴异人气得 “噌” 地一下站起身来,手指姬仓佑,破口大骂:“老匹夫,我父王让你坐着说话就已经给你脸了,你竟敢如此无礼!
你现在是使臣,我父王也是王爷爷指定的代表。你让我父王给你跪拜,就是要让我王爷爷跟你下跪。你好大的胆子!”
姬仓佑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嗯,你说的不错,秦王来了也得下跪!别忘了秦之封地也是周天子所封!
周天子乃是天下共主!你秦国就算现在再强,也是周天子封国,诸侯见天子特使如见天子本人!我主卓王子是当今唯一周室正统继承人,但目前尚未正式即位,所以免了秦太子的跪拜之礼,有何不对?”
赢柱赶紧伸手制止:“子楚,闭嘴!”
“诺!” 嬴异人满脸涨得通红,犹如熟透的番茄,却只能对赢柱恭敬低头,心中的怒火却仍在熊熊燃烧。
赢柱随即赔笑道:“先生勿怪,已经五百年不曾有周天子了,如今从何处出来个周天子,吾儿不懂相关礼仪,赢柱替吾儿给先生赔礼了。”
越是如此,嬴异人越恨姬仓佑。
赢柱的意思是周天子只传了十二代,之后的诸侯称呼周室就是周王,而不是周天子。
周王又传了二十五代,到周赧王止。现在各国各自称王,自然也就不必再以周天子礼接待了。
“哈哈哈哈!” 姬仓佑放声大笑,笑声在屋内回荡,“一国太子,竟然能说出如此无君无父之言。秦国先祖乃为我大周武王养马、驭马,因此而被武王封秦地。
虽然如今秦国吞并众多诸侯,已经日趋强大,可你还是秦国。倘若你秦改了国号,或者公开反我大周,自然可以不承认周天子。
可三个月前,贵公子嬴子楚在击败西公之时还曾当着赵魏楚三国大军的面,要求西公投降,周天子依然可以居住洛邑。
彼时,子楚为鲸吞西周土地出师有名,就有周天子称谓,如今秦国屡屡战败就没有了周天子?”
嬴异人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硬生生将怒火咽下,不在礼节上找茬,并不代表他就服软了。
“可与我秦军连续多次作战的可是西周军吧,你如今又如何代表周天子呢?”
“哈哈哈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西周军还是赵军、魏军、韩军,都是勤王护驾的王师,而你秦国则是觊觎天子土地的叛逆。
在周天子面前哪有什么列国军队?”姬仓佑毫不示弱的反击。
嬴异人这次可真的绷不住了,站起来就要拔剑,嘴里怒骂:“大胆狂徒,本公子忍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