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懵懂的种子并没有顺理成章地开花结出爱情的果实,而是酿成了一道嫉妒的午餐。元锦廉对龙老师告白是在学期开学的教职工大会上,校领导动员各老师明确自己的任务,带好班上每一个学生的成绩,诸如此类的话在闷热的礼堂里听得让人昏昏欲睡,鲜有还清醒的人。
元锦廉就是为数不多还清醒的人,他并不是在认真听讲,而是在脑海中演练一遍又一遍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假期里他绞尽脑汁想了很多情话,斟酌龙老师的性格加以筛选,甚至就连今天的衣服都提前一个星期进行搭配。终于散会了,也正好到了吃饭时间,元锦廉壮着胆子邀请龙老师还有另外几名与他差不多大的老师一起到食堂用餐。
龙老师欣然答应了,元锦廉已经在心中雀跃。吃过午饭的午休时间,部分老师打算回宿舍眯一觉,元锦廉邀请龙老师一起到学校的小花园散散步消食。龙老师大概明白元锦廉想做什么,在目送其他老师离开后,龙老师也给足面子语气委婉地拒绝了元锦廉,就在食堂门口。
原来龙老师已经有男朋友了,对方并不是老师而是一名部队军官,当时在南疆驻军很快就会回来,两家人已经见面,商定结婚的事宜,也就是板上钉钉了。龙老师不知道元锦廉当时是什么想法,因为她在那个学期正式开始上课的最后一天给学校打报告,龙老师就这么被调走了。
这其实可以理解,一名同事已经对你袒露心声,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往后的日子只有尴尬。为了杜绝后患,龙老师这么做也是给两个人一点体面。龙老师可能要等到案件通报的那天才会庆幸她当时做的决定吧。
元锦廉的作案动机便是如此,嫉妒,可以说他是因为嫉妒才会动了杀心想要报复。审讯室贾校长提到元锦廉的日记本,结案以后元锦廉就计划离开黔南,离开前他不想留下任何能证明自己罪行的东西,所以在一个冬天一个人跑到河边把多年来写的日记全部烧成灰,然后再丢进河里。
当天晚上贾校长也在场,生火的时候他随手一翻,就翻到日记里元锦廉写下的不甘。日记中的愤怒和怨恨把元锦廉变成一个愤青,他先是觉得自己的外貌不够帅气,觉得自己的工作没有部队稳定,到后来的咒骂,骂拒绝过他的龙老师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部队男朋友,骂家人给他安排的路,骂这个世界,总之什么都骂,仿佛世间所有都辜负了自己都在欺负自己。正是因为这种戾气重的日记,渐渐地把元锦廉变成一个内心十分扭曲的疯子。
他在一个平静的日子里买到一瓶高浓度的农药,他是化学老师,知道什么样的毒素能让人最快丧生。那天他罕见地背着双肩包,早读时间才匆匆赶到食堂要吃早餐,那时的后厨根本没有戒备,门一推就进去了。早读时间是后厨师傅们的闲暇时间,那时候才不需要动火,所以他们把肉腌好后结伴到操场上的乒乓球台打球去了。
元锦廉把准备好的毒药一股脑全部倒进那些正在腌制的肉里,他还戴上一次性手套,像模像样地翻动这些肉,抓匀抹平一气呵成。之后就发生了投毒案,案发后元锦廉第一时间给自己的姐姐,也就是贾校长的老婆打电话,向她坦白一切并要求姐姐帮忙。元锦廉在家里是老小,家中重男轻女,姐姐在这种环境中也自觉养成凡事要对弟弟忍让的性格,所以就帮了元锦廉。
后来就像陈老师在食堂窗边看到的那样,元锦廉和贾校长送给当时的专案小组组长尚哲一笔丰厚的金额,希望他能帮忙做假证,为了前途尚哲也的确这么做了。一切的一切就像卷宗上面写的一样,嫌疑人被锁定为苏庆运,至于为什么是他,其实是贾校长的主意。
这是贾校长对食堂员工摸排后的人选,苏庆运是孤儿,从小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为人老实但没文化,更没有人脉,出了事只有他一张嘴也只是百口莫辩,所以他才会成为替罪羊。事实也果然如贾校长预想的那般,被错抓后苏庆运声称自己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可是只有他为自己呐喊,多年来他没有亲友为他奔走申冤,或许慢慢的,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老家的村民都忘记他了。
姚寅笙跟着做笔录一直从白天待到黑夜,从警局出来的时候陆翊跟她都打了大大的哈欠,陆翊哈了一声说:“寅笙,我们回去吧,这一天天给我忙的,前些日子太安逸了。”
姚寅笙活动自己僵硬的脖子和肩膀正有这种打算,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公安机关跟纪委就可以了。至于姚寅笙还要做的事情,可以放到明天晚上,现在她和陆翊都需要休息。
经过一晚上深沉的睡眠,姚寅笙醒来已是精神百倍,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躺在床上度过一天,一直到晚上姚寅笙又拉着陆翊出门了。这次她的目的是自营中学那栋废弃的大楼,在那里还有恭候她的一群鬼。
昨天做笔录的时候姚寅笙把贾校长坦白的话录下来,今晚放给它们听一听,包括三楼的那几只。姚寅笙其实对三楼那个储物间很感兴趣,但她草草了望一眼,黑如墨的鬼影像麻木的机器人在楼道里行走,嗅到人气便会暴走的样子的确不适合姚寅笙拖着一条受伤不能动的胳膊去探险。
听完录音,师生和食堂工作人员都不说话,它们是开心吗?姚寅笙觉得应该是,但又觉得它们反而更心事重重的了。姚寅笙问陈老师:“这是怎么了?凶手死了帮凶被抓,这应该是最大的报应,你们不开心吗?”
陈老师沉着脸摇摇头,“我们当然开心,可是......这件事情结束了,我们......就要消失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