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虎脑的小黑在车子里喵喵叫,从后排跑到前排又跑回去,没有影响姚寅笙开车,只是在梁美菊和莲姨妈腿上都做了停留。姚寅笙走高速喜欢开快车,所以她只用了五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来到覃海妮的老家。灵车也已经抵达说好的地点,施茵茵的外婆家。
施茵茵的外婆家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县城,因为人太少了所以街道看上去显得非常冷清和宽敞,尤其是下了高速以后的进城大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一座鬼城呢。来到县城后情况稍微好点,起码能看到车子和行人了,可是因为居民太少,这个县城居然没设置公交路线,居民的日常出行不是自己开车就是搭三轮车或者出租车,实在不省钱。
外婆家是一栋独立自建房,周围有一圈土地用来种菜,在这个小县城家家户户都如此。斜对面是一家托儿所,每天中午都很吵闹,邻居就算有意见也没办法整改,除非关门。隔着一条街就是县养老院,看着规模挺大,但是不知道有多少老人和护工。
施茵茵还有一个舅舅,因为外婆腿脚不便,这次出事就没跟家人一起去静江市,所以在听说噩耗的第一时间就叫来亲朋好友把灵堂搭起来,要请的人都请来了,要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屋头传来老人的哭声,姚寅笙知道那是施茵茵的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有多不好受,这几年姚寅笙见多了。
梁美菊这些朋友一到就张罗做菜,姚寅笙守在棺材旁边,不仅是看着棺材,还要看着施茵茵。回到外婆家施茵茵也不吵不闹,就是守在棺材旁边,棺材卸车的时候她在车旁看,现在棺材摆好了她就搬张小板凳坐在棺材旁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一口水也不喝,那样子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心疼。
施泽瑞下车后自知理亏,无颜面对覃家人,所以他双手插兜尽可能站远一点。可即便如此,施茵茵的舅舅还是跟他在家门口打起来,施泽瑞不还手,施茵茵的舅舅不仅拳脚相加,还把这些年看在眼里的不悦一吐为快,把施泽瑞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数落得不是人。
“你个畜生!当初我妹就是看你是当兵的才嫁给你,结果她嫁给你以后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伺候完你还要伺候你家人,她欠你的啊?”
“早知如此,当年我就应该劝我妹嫁给另一个追求者,人家现在是银行行长,车子两年一换,孩子从小就在首府市读书,现在在国外进修,过得比你好几百倍!你看看跟着你,我妹还有茵茵过的是什么日子?老大不小的人了孩子在市里面读书一辆车弄不来,每次都这个接那个送,还都是看在我妹的脸面上,要你有什么用?”
“你不是平时说话挺大声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平时嘴巴不是很厉害,谁的面子都不给吗?现在怎么变成缩头乌龟了?说话啊!”
“你丫个狗日的,我妹是被你逼死的,是被你逼死的懂不懂?你欠我们覃家一条命!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甭想好过!”
施泽瑞快被施茵茵的舅舅打得头破血流了,这种事情在棺材面前发生可不是个好兆头,所以施茵茵的大姨小姨纷纷上前拉架。天渐渐黑了,在大家的帮助下,施茵茵吃下事情发生后的第一口热乎饭,在静江市的时候她完全封闭自己,一口饭都没吃,明明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也不吃东西,今晚还是姚寅笙给她夹了菜送到跟前,陪她一起在棺材旁吃她才动筷的。
看到施茵茵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悄悄落泪,姚寅笙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现在她说什么都不管用,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死的还是自己的母亲,她相信没人能真正做到接受亲人离去的痛苦,包括姚寅笙自己。既然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又怎会想到安慰的方式呢?姚寅笙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陪在施茵茵身旁。
夜深了,今天晚上是灵堂的第一晚,无事发生,姚寅笙先跟小黑玩再跟手机玩就差不多熬过去了。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一群人聚在灵堂前打牌抽烟聊天,饭菜热了一趟又一趟,菜品添了一次又一次,人来了又回去,回去了又来。
施泽瑞挨了一顿毒打后没有忘记施茵茵的话,他跪在棺材前,面无表情地跪着,没有要乞求谁的原谅,只是按部就班地跪着。施茵茵的表情跟他一样,都是面无表情,不过姚寅笙也从施茵茵脸上看到隐忍的愤怒,她与施泽瑞的父女缘分已尽,在施茵茵的心里,她早已和棺材前下跪的男人断绝关系,是两个陌生人了。
一连陪了三个晚上姚寅笙再也顶不住了,第四天施茵茵也让姚寅笙去睡觉补补精神。见施茵茵愿意开口说话,姚寅笙觉得她自己把悲伤消化一些了,就摆摆手上楼睡觉去了。
时间来到第六天晚上,严格意义上来说今天晚上就是覃海妮的头七,她要回来一趟。当然,如果她啥事没有的回来就再好不过,但姚寅笙今天起床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对此她有经验,今晚肯定过得不安稳,有些人可能都过不去今晚。姚寅笙这么想的时候看向依旧跪在棺材前的施泽瑞,他这几天一直跪着,吃饭也不曾站起来,睡觉也没正经睡过,只是偶尔眯上一小会儿。
梁美菊戴着围裙把姚寅笙叫到厨房小声叮嘱道:“今晚你有多少把握?”
“妈咪,现在事态还不明朗,我不敢乱下结论啊。”
“哦,也是。答应妈一件事,今晚别动手行不行?怎么说你阿姨以前也对你很好,我们两家的交情多深你不是不知道......对吧?”
“妈咪,我知道的,不到必要时刻我不会动手,但我可要提前说啊,今晚回来的阿姨很有可能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阿姨了,今晚你们大家最好都回避,能在楼上待着就在楼上待着,千万千万啊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