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小丫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美的茶托,上面稳稳当当地摆放着两盏制作精巧、花纹细腻的茶碗。
她先是轻手轻脚地走到颜氏跟前,微微躬身,恭恭敬敬地将其中一盏茶轻轻放置在桌上。接着,她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走向肖念。然而就在这时,不知怎的,这小丫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似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个踉跄,手中原本端得稳稳当当的一盏滚烫热茶竟瞬间失去平衡,全部倾泻而出,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了肖念的衣服之上!
刹那间,肖念只觉得一股灼热之感从胸前传来,她不禁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用手去拍打衣服,试图抖落那些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而那闯祸的小丫鬟此时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止。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直直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如捣蒜般向颜氏和肖念求饶道:“娘娘恕罪啊!肖小姐饶命啊!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都怪奴婢脚下没个准头,竟然如此不小心,把这么好的茶给泼了……”
这小丫鬟口中虽然不断念叨着请罪的话语,但仔细一听便能发现,她言语之中更多的是在惋惜那泼洒掉的珍贵茶水,对于肖念是否被烫伤以及其衣服有没有因此湿透等问题却是只字不提。
肖念虽然从未亲眼目睹过皇室后宫那些惊心动魄、错综复杂的明争暗斗,但对于肖府后院里的种种纷争,却是自小就耳熟能详。
那些妻妾之间为了争夺地位和宠爱而不择手段的故事,早已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因此,当听到眼前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地变着法子暗示她根本不配成为王翰宸的正妃时,就算是向来以好脾气着称的肖念,此刻脸色也不禁变得阴沉起来。然而,她终究还是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怒火,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吵闹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原来,和静嫡公主听闻自己未来的嫂嫂已经入宫,便迫不及待地专程赶到王翰宸的宫殿,想要亲眼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之貌,竟然能够让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冰山皇兄如此魂牵梦绕、朝思暮想。
没想到刚刚抵达王翰宸的寝宫门口,还未来得及进去通报一声,就听到里面的奴才急匆匆地跑出来说道:“公主殿下,不好啦!肖念姑娘方才被颜侧妃派人给请走了。”
这位和静公主乃是先皇后所出的最小女儿,自幼便深得众人喜爱,在先皇后离世之后,皇帝对其更是疼爱有加,竟然破例赐予她爵位,并封赏了足足一万户的食邑。由于皇帝一直以来对她无比宠溺纵容,以至于这皇宫之中根本没有人胆敢对她稍加管束或教导。久而久之,便使得她养成了如今这般任性妄为、无法无天的性格。
和静公主从小就爱跟在王翰宸后面,王翰宸也因她与旁的兄弟姐妹不同,从不会耍那些龌龊手段,对她这个幺妹倒是亲近许多。后来王翰宸的母妃故去,后宫那些人明里暗里给他苦吃,还是他这个妹妹发了好一通脾气,将欺负王翰宸的几个妃嫔告到了她父皇那,王翰宸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
和静向来对王翰宸的这位侧妃毫无好感可言。在她眼中,此女出身低微,本应安分守己、谨小慎微地度日,但偏生仗着有皇后这棵大树撑腰,便肆意妄为起来,整日里横行霸道,欺凌弱小。
那侧妃自以为是,终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自己就是这世间最为尊贵之人。她那副模样,恰似一只开了屏的孔雀,极力炫耀着自己的美丽与骄傲。然而,在和静看来,这种行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实在令人作呕。
和静心中暗自鄙夷,从骨子里瞧不起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狐假虎威的女子。
正准备打道回府的和静,脚步轻盈地走着,突然间,她的目光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只见不远处的严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转来转去,那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和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逗弄他的念头,于是莲步轻移,缓缓地朝着严景走去。走到近前时,她停下脚步,微微眯起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围着严景上下打量起来。
严景原本就心乱如麻,此刻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一看竟是和静公主,顿时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由于太过慌张,他险些一头撞在身后的大树上。
“公……公主!”严景结结巴巴地喊道,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就连说话也变得有些磕磕绊绊、不利索了。
和静见状,嘴角微微上扬,故意向前探出身子,娇嗔地说道:“严侍卫,本公主难道能吃了你不成?!你这般害怕作甚?还躲得这么远!”
听到这话,严景连忙摆手摇头,口中忙不迭地道:“没……没有啊,公主殿下,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然而,他一边说着,脚下却还是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而和静呢,则步步紧逼,每见严景后退一步,她便立刻上前跟进一步,始终与他保持着极近的距离。
“严侍卫,你这慌里慌张的样子,莫不是背着本公主偷偷去寻花问柳、偷香窃玉了吧?”和静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
严景一听,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赶忙赔着笑脸解释道:“公主您可千万别误会,卑职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做出这种事情啊!”说完,他还略带几分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和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难道你和我皇兄的侧妃有……天呐!严景,本公主佩服佩服,九皇兄的人你都敢惦记!”和静夸张的指着颜氏的寝殿。
严景记得都快跪下磕头了:“小祖宗,你就饶了我吧。你还不知道誉王的脾气,他再不待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碰啊!”
“那你在这儿转来转去干嘛?”
“还能干嘛,你皇兄命我把王妃送回肖府,这不半道上就被颜娘娘拦住了。你想想侧妃的性子,肯定要给王妃一个下马威,要是誉王知道王妃受了委屈,我这条命还要不要啊!”
和静睁大了眼睛:“你说颜氏请我嫂嫂过去是要欺负她?”
严景压低了声音:“姑奶奶你知道就行了,声音小点。”
“哼,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欺负我嫂嫂!”说着就要往颜氏殿里闯,严景拦她不住,坐在门槛上欲哭无泪,结果和静进门前还不忘再对她说一遍:“严侍卫,你放心,等到本公主十七岁,一定会让父皇给我们赐婚的!”说完头也不回的闯进了殿里,留严景一个在风中凌乱。
结果和静一进门就看到珠儿磕头的那一幕,颜氏看和静闯进来,虽然疑惑还是赶紧站起来行礼,肖念不知所以,也跟着颜氏向和静行礼。
和静一把扶起肖念,不怀好意的看着颜氏:“嫂嫂快起来,我怎么能受嫂嫂的礼呢。”
听见这话颜氏也要起身,和静接着说道:“本公主让你起来了吗?肖小姐是我父皇名正言顺赐婚给皇兄的正妃,你不过就是个侧室,说难听点只是我们皇室的下人,也配做本公主的嫂嫂!”
颜氏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却因为和静的地位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肖念却被这位公主的泼辣性子吓得有些愣住了。
和静看着肖念,只见眼前的人生的皮肤光滑雪白,眼睛既温柔又明亮,鼻梁高挺,一双嫣红的唇像冬日盛开的红梅,看得和静也呆愣了,心想这世上竟有比自己还要好看的人儿,想着想着嘴里也说了出来:“嫂嫂可真好看!”
被陌生的人直白的这样夸奖,肖念一下子羞红了脸:“公主谬赞了。”
和静十分自来熟的挽住肖念的胳膊:“嫂嫂不必这么客气。我和九皇兄关系可好了,嫂嫂叫我和静就是。”
“和静。”肖念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只见和静那如秋水般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肖念衣服上的水渍,她那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一蹙,流露出一丝不悦之色:“这究竟是从哪儿挑选上来的丫头啊?如此毛手毛脚!简直不成体统!还不赶紧将其打发去浣衣局好好学学规矩!”
此时,一旁的颜氏心中暗自焦急,想要开口为那犯错的丫头求情。然而,还未等她把话说出口,只听得和静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凤目圆睁,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颜氏,厉声道:“我有允许你说话吗?哼!果真是从小门小户里走出来的人,连这点起码的规矩都不懂!这丫头先是冒犯了王妃,如今竟又胆敢冲撞本公主,真当本宫是好欺负的不成?你们可知此乃何等大罪?”
颜氏今天目的就是要让肖念知道厉害,静和一番话让她没面子极了。
她只知静和嚣张跋扈,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接触,此时便端出一副长辈的架子来与静和理论:“和静公主,我敬你是中宫所出,处处忍让。但怎么说我也是你皇兄的侧妃,按理公主还是要称我一声颜侧妃才是。”
静和冷笑一声,她真不知道是颜氏太蠢还是自己近两年被九皇兄管教的太安分了些,竟让这些人都忘了她手里还有一根“打王鞭”。
她十三岁封爵时父皇便赐她了一根打王鞭,亲王以下皆可处置。
她小时候顽皮,这两年九哥总是管着她,一个眼神过去就吓得她把鞭子乖乖收起来。但是看到肖念欲要忍下此事的姿态和颜氏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她心里那股邪火就是噌噌往外冒,一把抽出身后的鞭子握在手里:“我看颜侧妃是忘了,论起身份来,本公主可是女爵亲王!”
颜氏看着静和手里的“打王鞭”,吓得险些站不稳。
本以为静和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没想到静和冲外面候着的严景喊到:“严侍卫,今天本公主就将这打王鞭交给你,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严景想装没听见,却被跑出来的和静一把抓住,将鞭子硬塞给了他。
颜氏也没想到和静竟然动真格的,一时吓得急了:“公主不能如此,若是皇后娘娘或者皇上知道了……”
和静十分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颜侧妃尽管去告状,看看皇后那个老妇敢不敢给你撑腰!”
笑话,她幼时看不惯皇后将她母后的位置霸占了剪了皇后的头发,她那皇帝老爹还不是训斥皇后说她不懂得让着孩子嘛。
严景认命的压着颜氏跪在院子里,肖念站在和静身后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鞭子抽在皮肉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饶是严景已经刻意收敛了力道,他一个成年男人再加上自幼习武,这一鞭子下去也不轻,瞬时就见了血,颜氏一声惨叫摔倒在了地上。
和静没说停他也不敢停,一声声惨叫从九皇子宫中传出去,吓得宫人们都低着头快步离去。打了三十鞭,颜氏的背上已经血肉模糊,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血把后背的衣服都浸透了,肖念看得有些不忍,悄悄拉了拉和静的袖子。
和静叹了一口气:“嫂嫂太心软了。罢了,饶她一次,料她以后也不敢再为难嫂嫂了。”
“停手吧,看着我嫂嫂的面上就饶了你。”
严景如获大赦,将烫手山芋一样的打王鞭赶紧还给和静。
和静秀气的笑脸还是皱成一团,看着肖念仿佛他受了巨大的委屈:“嫂嫂的衣服都湿了。要不,先换上一件我的吧?”
肖念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由着和静再把她带到她的寝殿,翻箱倒柜的给她找衣服。
严景看着天上飘忽的云仰天长叹:和静这个小祖宗一闹,皇后那边恐怕不会轻易饶了自己。